史如意想起方才红玉对她说的关于婚嫁之语,脑子里纷乱复杂,望着那花点,如见到烫手山芋一般,一时竟不敢伸手拿。
于感情一事上,史如意虽然迟钝,但也晓得或多或少,云佑是对她有些偏心喜爱的罢只不知里头掺杂了多少少年的心动,日夜相见的友谊,亦或是平日里用膳闲话的舒心。
庭院里寂静无声,长风被赶回屋泡茶,只余对坐用膳的一人,连日光与风也温柔,有种岁月静好的不真实感。
史如意在心中无声地叹息,她和云佑的关系开始于此,恐怕,也只能止步于此。
这个时代阶级分明,同是府里做活的丫环小厮,千姨娘身边的大丫环红玉,想要“攀上”伺候老爷的小厮长风,尚且如此困难。
她心怀梦想,继承爷爷遗志,想成为天下名厨,外头市井嘈杂,人间烟火,那才是她大展身手的地方。
既不能留在云府,也不愿像杏果或者丁香一般,以成为某位郎君的姨娘为人生目标。那这些情愫,就像田里不该长出的杂草,一开始萌芽,就应当狠心拔除。
史如意的目光虚虚落在空中,手托下巴,并不看他。
云佑抿着唇,平生第一次,心底生出了可称为“难堪”的情绪。
他把用到一半的瓷碗推开,又将手收回来,垂下眼帘,盯着竹盒里的点心,缓缓开口道“所以,你不打算与我解释一下麽”
史如意把头转回来,望了云佑一眼。
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编造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并不难。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突然不想对云佑说谎。
沉默片刻,把梁翁收她为徒,教她点心手艺,还有在祥和斋卖花点的事都说了。
史如意娓娓道来,唇边慢慢攒起一抹笑,不用说也知晓,她在经历这些事的时候,心情一定是很愉悦的。
云佑喉咙有些干涩,听到史如意说“现下铺子的境况转好,生意蒸蒸日上”时,他心头焦躁,掐着指尖,想都没想,一句话冲口而出。
“你很缺银子吗”
之前听长风说,史如意她们家遭了贼,莫不是生计困难,才会出去寻活干。
“哎”史如意惊愕地微微睁大眼睛,没料到云佑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她想了想,谨慎答道“不能说很缺罢,也不能说不缺,这银子当然是越多越好的。荷包鼓鼓的,心里也安心”
现下她和娘亲温妈妈赎身的银子是尽够了的,但日后若想扩大祥和斋的店面,亦或者开其他酒楼食肆,那都需要一大笔银两呐。
云佑抬起眼眸看她,身子微倾,语气很是郑重,“如果你缺银子的话,尽可以与我说的。”
毕竟是一府的少爷,说起话来很有底气。
云家乃是官宦世家,云老爷在知州的位子上经营多年,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地方官了。曾氏是京城高门贵女出身,当年下嫁云老爷,陪嫁很是丰厚,光是带来的陪房就有六家之多。
云佑这个公子哥,受曾氏千宠万宠,虽然现下年纪不大,社交打点不多,每月份例也足有一两银子,抵得上外头普通六口之家的开销。
更不用提当年云老太君还在世的时候,箱笼里的珍贵之物,不知塞了多少给他。
史如意轻笑一下,算是领了云佑的好意。
她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声音软糯,问他道 “一少爷,你觉得我是为甚么想出去学做点心呢”
只是因为缺银子,受生计所迫吗
史如意摇摇头,告诉他“我出去学点心,是因为我真的热爱
我做了好吃的,看见别人被我做的吃食所打动,心里真的感到很幸福、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