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昔日替龙族行走在修真界的龙侍们,在一夜之间被处死。
后来再跟随他身边的龙侍,不是被割舌,而是被剥夺了言语的能力,再也无恢复的可能。他手段铁血,像是在报复什么似的,给族人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羽山其他家族对此流言猜测不断,却因为这是应家的家务事,所以也不明究竞,只当是应家这条龙当年在蛋里孵化了千年才孵出来,脑子憋坏了,是条疯龙。
小龙侍对着其他龙侍挥挥手,化作一道冰蓝色的流光,朝着那处荒院飞去。
隐龙渊内,无风亦无雨,万籁俱寂。
在破败的荒院中,却生了一株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白梅树,也不知长了几百年,如今开得正盛,繁密的白花缀满了枝头。
它被灵力小心护着,开得好似永远不会凋谢似的。
只是花会开,自然也会落,便是由仙术维持着,也不可能将时间静止或是倒流。
一朵白梅缓缓下坠,无风,所以落得笔直。
花树下立了一道身着玄色宽袍的影子,他身后是灰败漆黑的院落,头顶是如云的雪白梅花。生了对极其清冷的眉眼,唇色浅淡到几乎与苍白的面庞融成一片,唯独的色彩,也只有那双幽深的蓝色眸子。
那朵花最终落在他冰凉的掌心。
同时落入的,还有一道冰蓝的流光,方才的小龙侍已经化成了一粒圆润的龙丹,回到了他的体内。
那是他的龙丹,并不是什么应家突然冒出来的嫡脉。
这世上完完整整流淌着应龙血脉的,只剩下他一人了。其他应龙血脉传承者,有些死在了其他仙族手中,有些死在了和其他龙族夺权的路上。
剩下的,皆死在了他手中。
龙丹完完整整记录了去合欢宗送东西的经过,自然也将无功而返的消息带了回来。
他垂着眼眸,将白梅放在一个精巧的匣子中。
他身后,忽然有笑声响起。
“当初你和她结契为道侣,应家少主一场荒唐的情事闹得整个修真界轰轰烈烈。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以她为由头迷惑你的对手们,让他们以为你真的被合欢宗的女修蛊惑了,满脑子只剩下情爱,不打算回羽山,只甘愿留在修真界,放弃了夺权。”
“可是你如今在这里,一副舍不得的姿态又是想做什么呢?”
“让人去解契的,不也是你自己吗?”
他知道,她恨他。
“让人去解契的,不也是你自己吗?”
最后这句话落入耳中之后,应临崖如玉山般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本就苍白的面孔血色尽褪。
他闭了闭眼,良久,转过身去。
迷蒙灰败的荒院中,一个和寻常龙侍打扮相同的女人坐在废墟的半截断墙上,细长的眉,上挑的眼,唇角扬出微微的弧度,眼底却没有笑意。垂下的浓黑色绢丝裙摆似乎是被嫌碍事,直接撕掉了大截,露出小半截修长结实的小腿,上面覆盖着细密的暗红色鳞片。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应临崖,像是在审视着他,唇边的弧度逐渐下压。
“应临崖,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舍不得那个人族修士了。”
“我以为我们之间达成共识了,你却违约离开了羽山,甚至还越过寒渊,进入了修真界。”应临崖并不回答这件事,他的眼底似乎有冰霜在凝结,他定定地看着断墙上的女子,语气冷漠到了极致:“逐星,你越界了。”
叫做逐星的冷艳女子抬手缓缓拍了拍手,然后像是一只黑红交错的鸟雀,在断墙上单手借力,轻轻一跃而下。
她的脸上连那缕看似漫不经心的假笑都懒得维持了,只剩下浓到无法化解的阴霾,声音也骤然冷了下去:“是你的动作太慢了,应临崖。”
“青霄剑宗如今的掌门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他想要让人拔出盛德仙君化作的那把剑,将那位大人彻底斩杀。而你,你现在在做什么?真的和那些风花雪月的话本一样,难忘你那位旧爱,想要留在此地等她回头看你一眼了?”
她问得咄咄逼人,仿佛面对的不是如今已经彻底掌管了龙族的那位应家家主,语气更不像是一个龙侍,倒像是长辈在无情训斥一个晚辈。
荒凉的院落中不见星月之光,也不见鸟兽虫豸,那些像是被一夜之间摧毁的高楼华亭样式古老庄重,仿佛被时间静止在毁灭的那一刻,依稀可见当年的昌盛繁华。
逐星赤着脚踏过那些尖利的瓦砾残片,一步一步逼近应临崖。
她指着身后的应家祖地,冰冷无情地质问他。
“你可记得应家祖地昔日是多么贵不可攀的宝地?哪怕是羽山其他仙族来此,也不敢擅闯,可如今这副模样,又是拜谁所赐?!是谁毁了这地方!”
应临崖神情很冷淡,他在树下平静的,一点点将匣子里的那片梅花铺展平整,声音清冷反问。
“哦?是谁毁了这里?不是你的那位大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