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淮听至此处,神色不由跟着变了变,盯着舆图认真思索起来。
确如萧厉所言,南境的梁军还有余力应对裴颂,对他们通州才是安全的。
否则因无力对抗裴颂的全力攻打,他们举州迁往北境,那就是把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了魏岐山。
雄踞一方为盟,或是前去投奔为臣,便是傻子也不会选后者。
张淮对着舆图看了又看,拧眉道:“我总觉着此法还是太过冒险了些……”
萧厉道:“所以我做了两手准备,若是我没能回来,你们跟着袁放去北境,凭着这救命之恩,他也不会薄待你们。”
一屋子的人这才明白过来萧厉的良苦用心,张淮为自己先前误解萧厉顿感羞愧,却又打心眼里为之动容,起身对着萧厉郑重一揖道:“得遇州君这样的贤主,是淮之幸,淮为先前之言愧矣,州君既去意已绝,淮请同往!”
宋钦、郑虎二人齐道:“我也去!”
帐中其他嫡系也纷纷喊着“州君”或是“二哥”,嚷着要同去。
萧厉收起舆图,道:“老虎跟我去,张淮你和大哥带着弟兄们一起去北境。”
他说着拍了拍宋钦的肩:“我把弟兄们都托付给了袁将军,但也得你们跟去,我才放心。”
宋钦还想说的话,便都被这句给堵了回来。
郑虎知道宋钦是担心此行危险,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大哥,有我在呢,我一定护二哥周全!”
张淮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萧厉的决定了,索性问:“州君打算带多少人马前去?”
萧厉道:“只是帮梁军在瓦窑堡阻裴、陈两军一二,三千人马足够了,将士们自愿随我去的抽调出来,不可强征。”
张淮拱手道:“淮明白,淮这就吩咐下去。”
郑虎笑道:“二哥你可把心放肚子里吧,怕是全军将士都愿随你去打裴颂那狗贼,人头只有挤满的份,哪用得上强征!”
一行人说着走出了大帐,张淮已将军令传了下去,整个营地都在收拾行囊。
守在帐外的陶夔见亲兵给萧厉和郑虎牵来了马,立马上前道:“州君去哪儿?阿牛也要去!”
陶大夫教了他不知多久,总算是让他把对萧厉的称呼给改过来了。
萧厉道:“你随你阿爷护着那位袁将军去北境,好好保护他们。”
陶夔不知道北境离这里有多远,还是眼巴巴地望着萧厉,显然还是想跟去,但又觉得萧厉已经交代了自己其他事情做,他拒绝了不好。
郑虎冲他哈哈一笑,拍着他肩道:“傻小子,这次就让让你虎哥,下回咱俩再公平竞!”
陶夔情绪这才好了些,嘟嚷道:“你说的啊……”
亲兵跑来传信,说张淮那边已点好了人马,萧厉点点头,绑好臂缚翻上马背,冲宋钦和一众嫡系部将道:“去北境就交给诸位弟兄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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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窑堡。
李洵带着身中毒箭的范远和撤离的梁军主力汇合后,面对裴颂和窦建良的两方围追堵截,几次断尾求生后才赶到了瓦窑堡。
一行人急匆匆入城,李洵见到李垚时,一面觉着总算是有了主心骨,一面又怕李垚也落到裴颂手上,怆急道:“令公,您怎在此时下山来了?”
话落又自说自话般道:“快快,您随范帅一起,先跟着大军回忻州,忻州有险峻山势做挡,裴颂一时半会儿是攻不过去的,微臣带人在此多争取些时间……”
这接连多日的惊险和噩耗,让李洵脑子里的弦一直紧绷着,人都有些浑噩了,只是怕自己一倒,军心更加溃散,这才一直强撑着,此刻竟没注意到跟着李垚的那道袍老者,已径自走到了被将士们用担架抬着的范远跟前,不顾人还昏迷着,便撑开其眼皮看了看,又捏开其下颚打量起了舌苔。
李垚见李洵一行人如此狼狈,便知事情定是比他差人来报与自己的那些还糟,他道:“仲卿,莫急,你慢慢说与老夫听。”
李洵也是一年过半百的人了,但在遭遇了这般多变故,甚至不知还能不能让范远和梁军主力活着回到忻州的情况下,再听李垚唤自己的字,以长者的口吻说这话,眼中骤然一热,怆然涕泪道:“令公!窦建良他叛投裴颂了!还以毒箭伤了范帅,我等无能,让公主在南境的布局,毁在我等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