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咬着唇听着她大哥和沈妙这些话,心里头有些郁闷。
倒不是谢晅这会儿好似调侃似的将这一桩“买夫”的事情说给众人听,而是……
“大哥哥,你往后不要在李容治面前说这些话,我看他因为家穷腿又瘸,面皮薄得很,你不要给他难堪,他不高兴,我也不高兴的。”
谢晅险些要被谢昭这一句话呛死,“他面皮薄?”
他看这个世间没有比李容治面皮更厚的人了,赖上了谢家,任他们再怎么使计、怎么痛击他的自尊心,他赖着谢家就是不动摇,等谢昭到了西北,他又巴巴地跟上了,这几年任凭谢晅怎么羞辱他都赶不走。
这不像是面皮薄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啊我的好妹妹!
谢晅在心里哀叹,觉得谢昭可能眼睛是真的瞎。
“瞎眼”的谢昭问,“你买他的时候,他是个书生吗?”
谢晅想了想,博览群书,多次在朝堂上力辩太子那方的言官并大获全胜,就连面对三朝老儒的时候都毫不逊色,同外国使团的往来中也是引经据典,被外国使团的人惊为难得一见的人才的,应该也算得上是书生吧?便点了一点头。
谢昭想了想,认真同谢晅商量道:“大哥哥,大嫂嫂,你觉得这样怎么样?我想叫他继续读书,去参加科举,或许能高中一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重振他们李家。”
军帐里头的众人又纷纷轻咳起来。
高中状元大概是不可能了,他们李家……应该也不需要重振吧?毕竟九天之下九泉之上,人王就出自他们李家,若是太子时运不济,李容治拼一把,人王还就是李容治自己做了,到时候,状不状元什么的……难道一国之君还没有一个状元高贵么?
但是众人没法说,谢昭的夫君就是九皇子李容治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叫谢昭知道,否则别说是李容治活不成,他们大概也能叫谢昭闹一场,之后老子不相往来。
就任着谢昭在那儿,没个形象,像个男子一样一脚踏在凳上,一手手肘搭在膝上,撑着自己的下巴,挠着,“此战一定要将丹城一鼓作气拿下,若然蛮夷有了防心,再要打就很难了。等到拿下了丹城,将李容治和大嫂嫂送回京城去,往年科举是几月份报名来着?现今回去还赶得上报名么?”
后一句,问的是谢晅,谢晅古怪看着他,哭笑不得,没个回应,谢昭只好又问了一遍她大嫂。
萧爽她爹是礼部侍郎,往年都由他做主考官。
萧爽好似在忍着笑,咳了好几声,才十分严肃认真地道:“十一月份报名,等到来年正月或是二月,就要开考了。”
“十一月份。”谢昭将小臂横在膝盖上,低头看西北州沙盘。
如今西北州六城,已经被占去四城,期间大片的土地都在蛮夷阿布都的掌控下,她若是能拿下丹城,就有乘势再拿稗芈城,再往西北和西收复失地的底气,但谢家军如今只有五千余人,就算加上丹城同稗芈城中可参军的百姓,怕也不多,她如今尚且还不知道丹城同稗芈城中具体有多少能加入到谢家军里头的人,若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她要往外扩张收失地,就没法有超过一半的胜算。
朝廷不会增派援兵的,谢昭虽然不清楚为何,但对这结果也有隐约的预感,并且极快地接受了。
她从来不抱没有希望的希望。
姚元武的军队由太子掌权,东宫这一位心里怀着别的心思,没叫姚元武从她背后来上一击打,已经是仁慈了。谢昭当年去找李容治要两万兵之前,因不想同李容治打交道,已经先去了太子李容景那儿借兵。
要说太子李容景可真是一只笑面虎,同谢昭好声好气地说话,面上没有半丝不耐,也没有半丝拒绝,场面上的客套话都说尽了,客客气气的。
后头谢昭没能从他那儿借到一兵一卒,但走的时候没觉得被太子冒犯,反而觉得自己当时给这位东宫徒增了烦恼,心头还有些愧疚,连连说着叨扰殿下了,卑微退下。等出了门才觉得不对,这李容景竟然是不动声色将她给打发了。
谢昭当时觉得无奈,又觉得自己软弱无能,她若是有李容景和李容治一般的巧舌如簧,谢家何至于走到当天那一步?
生在皇家里的人,注定就是一个权谋家,多的是谢昭学不会,也抵抗不了的计谋。像李容景和李容治这样高段位的,将谢昭卖了,谢昭还得乐呵呵帮他们数银子呢。
太子的姚元武军队,现在肯定是动不得了,李容治手上的两姓军,驻在平沙,须得跨过京城才能来,若然就要绕道北上,但是不管如何动,宫里头的那位肯定都能第一时间知晓的。谢昭初得两姓兵的时候,分了五万给谢晅带到东南去,谢晅后头带着那五万兵斜跨了整个现国来驰援的时候,遭李容治扣了四万人,遣回了平沙去。
问:李容治现在手上有多少两姓兵?
嗯,这是算术题,谢昭不想算,得想别的法子。
若是靠藩军……各地的藩王此前可是在当今圣上的授意下,被谢昭她爹谢长安一步步削至羸弱的,虽然各自还有部曲,但牢牢限制着各自的人数,削番之后藩王痛恨谢长安,如今要他们援助谢长安的女儿,估计也是难上加难。
偌大一个现国,谢昭竟然没个援手。
好似是回到三年前的土岭坡,那会儿谢昭也是同谢不留这样掰着手指头计算援兵,然后说服着自己,以少打多不是没有过,用好了地形地势,总能将阿布都打得落花流水的。
后头没想到是自己人给她使了个大绊子。
是谁呢?
是谁叫谢家军全军覆灭了呢?
谢昭摇一摇头,不愿意现在去钻那个牛角尖。
随便哪处派兵都行,请求援兵的奏折已经写好了,等到丹城收回,她谢昭就有资格和本钱跟朝廷要援兵了。
“有点儿难啊,若是想在十一月前将西北州收复了的话。但是将丹城收复了,将我夫君送回京城去报科考,还是可以的。”谢昭蹙眉看着沙盘,将心中的路线大概推演了一遍,同时问谢晅:“他说他不是京城人士,他是哪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