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仲良正在进行内心的激烈斗争,这口软饭,我要不要努力吃一口呢?
他会读书,年不到二十便是举人,家里迟迟没有给他定亲,就是指望他一口气考中进士,自然有好的亲事找上门,什么座师之女、清流闺秀,都是可以匹配的。
如今人在庙中坐,满洲贵女天上来!袁仲良再也没想过能遇见这样的姑娘!
“仲良你冷静。”方秀才忧心忡忡,“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你仔细想想今天的事儿,不就是个大号的荒山遇野狐剧情吗?她说她是格格她就是格格?格格亲自出门择婿?你听听,多荒唐!
不过是两匹马几个护卫罢了,真演这场戏也不是演不出来。你袁举人可是货真价实青年才俊,值得被人做局啊!
袁仲良被友人一劝,发热的头脑也有些冷静。
“她怎么骗你的?”方秀才胸有成竹,“她是不是说要带着半城嫁妆嫁你为妻,还保你官运亨通?”
袁仲良:“……她说出门逛逛可以约她一起。”
方秀才:“……”
方秀才思来想去,也只能说,“如果她要哄你钱财,你可千万要和我商议!”
袁仲良默默拿出一个精美的匣子,打开,里面一摞价值千金的绝版书:“这是格格今天赠我的……”
方秀才:……卧槽!借我看看!!
第二天,方秀才特意陪同袁仲良一起去佛殿见这位贵女格格,见她眸正神清,姿容绝代,倒觉得也不怪好友动摇,虽然还是很不理解你们满洲贵女都自己出门谈恋爱吗……
护卫们远远跟着,松岳和万年春紧紧跟着,方秀才也一起,凌霄由老住户袁仲良介绍着逛寺庙。
她拿一把轻巧宫扇,有时扇风,有时遮阳,举止曼妙,气度俨然。袁仲良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神仙妃子,往往介绍着佛陀就看住了。
凌霄用扇掩着半面,看他的呆样笑得乐不可支,金步摇在头上乱颤。她笑起来更生动,不是他家中姐妹的“矜持”小姐样,另有一股从未见识过的风神,蛊得袁生头晕目眩。
哎呀,凌霄忍不住想,四大爷固然是条刚强汉子,如何比得上眼前袁生可怜可爱?
凌霄用扇子拍拍袁生,“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晚饭方秀才就不掺和了,他好友毕竟是男人吃不了亏,松岳和万年春也退后,留下凌霄和袁生在四面开阔的亭子中对饮醇厚的黄酒。
今日夕阳正好,天朗气清,凌霄与袁生谈玄说道,似醉非醉间,看他面容如昔,不由恍惚。
从前她和初恋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两个人压马路逛街,都不想自己先认怂,硬是一走一天,留给对方的第一印象是真能走。现在回想,仿若蓬莱旧事,烟霭纷纷。
“没想到能遇见你。”凌霄喃喃说。
“什么?”袁仲良关切探头。
凌霄微微摇头,我本想在庙里随意找个无牵挂的外地书生,自保他荣华富贵。你生了这样的脸,性子又平和有痴性,倒有些不忍将你牵扯进来。
“你怎么哭了?”袁仲良有些怯怯的。
凌霄并不做拭泪动作,只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首诗。”
她微醺着举起杯子,一字字念从前不懂的诗:“千家笑语漏迟迟,忧患潜从物外知。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
袁仲良被诗作一惊,却无心品味,脱口说:“你一定过得很难吧。”
权贵家的私生女,本该由家中安排着嫁给相应的门户,怎么会沦落到来至山寺寻友?
凌霄本要说不难,她如果说自己难,已经被她忽悠“得罪”的那些贪官污吏、权豪子弟又算什么。
但念及雍王爷始终挂在腰上的石青色荷包,对唱的白蛇许仙,深更半夜找她解释美人的行径——一点喜欢就足以把她逼上钟山紧急抓个书生当对象。
“你擦擦眼泪吧。”袁仲良看喜欢的姑娘眼泪如珠滚滚而落,只觉得心都被她哭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