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阡陌醒来后,起身走到窗外。郁郁葱葱的林木后面有晚霞。秦无垢已经前去龙舟会了。
方阡陌手里握着大师给的纸条,几经思索还是决定迟些再看。
倒不是她不愿回家,而是今日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扳倒林依然,打入京城商会,谋得钱权就看今朝。想到此,精神大为一震,方才还有些可怕的树林此时就是广袤无垠天穹的陪衬,什么魑魅魍魉,通通送入地狱。
红日初升明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方阡陌看着磅礴晚霞,只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方阡陌从衣领翻出一个青色竹节吊坠,这是南怀玉给她专门打制的,看似是吉祥物件,其实是一个口哨。
方阡陌拿起口哨吹响暗号,一声长鸣,躲在暗处的杀手立刻接了信号。
不多时,在屋里休息的方阡陌忽然感到有人来了。
房梁上,几声微弱响声,随即一方霞光洒下来,从天而落一个黑影,黑影款款而来,行至跟前,方阡陌看清了脸。眼前人说道:“好久不见,方姑娘,近来可好?”
方阡陌莞尔,直言:“一切都好,有你在,锦上添花。”来人就是那日在巷子里代替她出去甩掉尾巴的姑娘,易容术高超。
方阡陌出了寺庙,健步如飞,完全没有刚上山时的萎靡不振,火速到达山脚下,一匹瘦马停在一颗树边,方阡陌没有多想,直接上马飞驰而去。
方阡陌换上了轻薄的衣服,不像皇宫里的宫装层层叠叠,也不像寻常女子的俏丽钗裙,男子青衫更衬得方阡陌飒气爽朗。
人靠衣装,换上浅色衣衫后,方阡陌在马上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自由,就好像针对女子的那些礼教纲常,精神枷锁随着一身衣服的改变就消失了一样,自己在这个世界得到了尊重,平等与自由。
山间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方阡陌的心也随着风吹上天空中,久久不曾落下。
不一会儿就到了京城,还在外城区就看到了繁华街景,行人来往,商贩摩肩接踵,往来穿梭于各色人等间,方阡陌收收心,丢了马,换上马车前往整个京都最繁华的街区,和京都排名第二的酒楼,雅香居。
方阡陌一身男装,额上黑发束起,戴好玉冠,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谁看了不是谦谦君子一枚。
南怀玉早就等在酒楼雅座里,见方阡陌进来,更是眼前一亮,细细打量,不禁啧啧赞叹道:“我说呢,怎么刚才听到许多脚步声和女子惊呼声,原来是方兄这个祸害引起的骚乱啊。”
方阡陌白他一眼,挥挥扇子,青山玉水图显露出来。方阡陌举起扇子甩在秦无垢面前道“怎么样?我这刚的来的扇面,可是请大才子肖俊安画的,如何?够不够镇他们一镇?”
南怀玉看了她一眼,瞥了一眼扇子,接过去细细打量着,看得稀奇处还上手摸一摸一辩真假,半响后,满意的说道:“可以可以,方兄好手段。”
叶青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学着京城纨绔子弟的样子吹牛皮,勾肩搭背,简直没眼看。忍不住“咳咳,二位,快到酉时了,商会老板快要来了,咱们还是准备准备?”
方阡陌笑道:“小青青,不要这么扫兴嘛,你看我不是也给你带礼物了嘛?”说着掏出一把梳子,叶青看着这一大块由完整的羊脂玉做成的梳子,面容僵硬了。
叶青伸出手来,接过道:“难为主子还想着属下,这块梳子属下会好好收藏的。”心里暗道难不成主子嫌我丑?要我梳洗梳洗容颜?是不是有啥特殊任务啊?要不要去找红姑姐姐化个妆啊?
方阡陌没有注意身后脑子里天马行空的叶青,一直在和南怀玉对流程。
叶青这边怀疑人生中,还在纠结色诱之类的任务自己要怎么完成。那边,也是错漏百出。
方阡陌:“诶?不是戌时见面嘛?咋就酉时三刻了,这都啥时候了,咋不早说呢?我衣服都没换呢。”
南怀玉:“我也想啊,那些老匹夫一会儿拿端午做说辞一会儿又说什么京城规矩,早办事早完工,完事还要一起外出游玩。跟个葫芦似的,一串接一串。再说你,怎么就晕了?体质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进个宫,人就废了?”
方阡陌汗颜:“什么啊,我就是热的,没什么。那赶紧再对对,完事直接换衣服上场。”
南怀玉抖抖扇面,哼的一声,干脆拿出几张羊皮纸拼凑到一起,借着烛光,走流程。
南怀玉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道:“方阡陌,你确定要这么做?你可想好了?这一次可是把秦无垢的脸面踩到地上去,沾了灰,甚至还带上泥。”
方阡陌面容在烛光中忽明忽暗,很快回道:“是啊,我可喜欢打脸了,尤其是得罪过我的人,谁也不曾落下。”
南怀玉心里为秦无垢点了一盏灯,默哀。
花船上,不知危险来临的秦无垢还在贵族子弟的簇拥下投壶,射箭各处游玩。拔得龙舟头筹的秦无垢还是有想过跟方阡陌分享好消息的,还盼望着方阡陌能因此好些前来看他一眼。
可是,侍卫带回来的消息只是,方阡陌还在卧房休息,可能要休养到明天去了。
秦无垢垂首心里有些丧气,不过很快,少年不识愁滋味,很快就打起精神,吩咐完奴仆伺候后就接着游玩去了,毕竟端午一年只有一次,宁嫔只是中暑而已,问题不大。
清雅居后院中,一身月白衫的方阡陌和一身兰色的南怀玉慢悠悠走向雅间。
南怀玉道:“你可知,阡阡,这清雅居本是京都第一楼,三代生意,生意红火,慕名前来者络绎不绝,三年前,江南名楼三笑楼开到了京城,经过一整年的厮杀拼搏,夺得今朝第一楼的称号,如今倒是大不如前了。”
方阡陌看着四周园林景象,笑道:“三笑楼雕梁画栋,奢侈多金,是做生意的。这清雅居倒是个真正的茶馆,前庭低调内敛,往里走才看到清曲回廊,假山怪石,一步一景,想来这清雅居的主人品味更偏高雅,行走其间倒是给我一种书生学堂的感觉,环境清幽,适合谈书论道。在这谈生意不免带了些铜臭气,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南怀玉愣了愣道:“我也觉得,这清雅居倒是真得清静高雅。不过,阡阡大可不必如此心神,终归是在闹市之间的酒楼,若是没人来这谈生意,还不如开在郊外算了,连点烟火气都没有。”
阡阡闻言莞尔一笑,“倒也是,是我目光狭隘了,总不能让老板跟个神仙似的吸风饮露活着,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