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并没有睡着,额头的疼痛让她无法安然入睡。她躺在榻上,眼神发直。宁焰在榻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耀武扬威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昔日如何风光无限,怎会想到有此一日?”宁焰的语气里不含任何情感。薛氏保持原样。宁焰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她从平静到崩溃。“你再敢伤她一分,我必辱你薛家满门,我说到做到!”“辱谁满门?”外面,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随即走进一个身着玄色大氅蓄着美髯的威仪男人,正是显国公顾执。看到来人,宁焰站起身,躬身道:“国公。”“不必多礼。”顾执拦住他行礼的动作,亲手将他扶起,顺便拍拍他的肩。“一段时日不见,结识了。”他赞道:“此次赈灾,事情办的不错。”“过奖。”宁焰不卑不亢。顾执感叹:“还是后生可畏啊,如今文党下马不少人,户部有个从六品职缺,你倒很合适。”闻言,宁焰还没答,薛氏病中惊坐起,“什么,你还要给他安排官职?”顾执:“嗯。”薛氏:“我不同意!”顾执面色骤冷:“你同意与否还是其次,这段时日府里府外发生了什么,你当我不知情?”薛氏:“……”比起妻子把目光囿于后宅内帷,视家世背景为一个人最重要的价值,国公爷顾执显然具有更广阔的视野和更庞大的野心。沙场点兵,挥斥方遒,高居庙堂,发号施令。国公爷所处之地位和人生阅历,令他具有极高的朝政敏感度,及优越的远见卓识。“后宅这些小事,我从不插手,但我说过,我给你充分的权利,同样要求你承担相应的责任,但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薛氏手指宁焰,“他呢,你不是说过让他走?”顾执:“这些年,他极少出现在你面前,还不够?更何况,你做过什么,还要我说?”薛氏的气焰一下子消了。她所做之事,并不体面。宁焰适时开口,“我纠正一点,我叫宁焰,不叫顾焰。”顾执很好说话,“嗯,随你。”宁焰:“还有,给我一个院子,最好离微澜院近些。”顾执沉思片刻,摇头,“不合规矩,我不能答应你。”他的拒绝向来不容人反驳。宁焰:“聚英阁。”聚英阁离微澜院不远不近,中间还有几处院落和花园竹林间隔。顾执:“可以。”薛氏:“不行!聚英阁地位仅次于微澜院,而且他是外男,如何能住后院。”宁焰:“你们后院没几人,多我一个不多,更何况,我以前就住那。”顾执和薛氏闻言均是一怔,他们都忘了。“那就继续住。”顾执一锤定音。薛氏:“……”宁焰成功看到她吃瘪,遂舒心地和顾执去前院。……日落,灯起。宁焰回到微澜院,让人准备吃食。宋欢喜已经醒了,但没什么力气。单九准备了吃食进来,宁焰招呼宋欢喜,“过来坐。”后者摇头,拒绝。“啧。”宁焰不耐,走过来连人带被抱起,放到椅子上。“我吃过了。”宋欢喜说。宁焰:“那就看着我吃。”宋欢喜:“……”宁焰真的自顾自吃了起来,吃的狼吞虎咽,一点形象都没有。宋欢喜都怕他吃噎着,倒了杯茶给他。宁焰一口喝完,宋欢喜又倒一杯。“你多久没吃东西了?有这么饿?”宋欢喜忍不住道。宁焰全当没听见。终于,一顿饭吃完了。单九端上来六道菜,全部进了宁焰的肚子。宋欢喜:“……”吃饱喝足,宁焰才有时间算账。又是连人带被,不给宋欢喜一点喘息的时间,将她抱回床榻,自己则坐在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看她。“怎么了?”宋欢喜摸摸自己的脸。醒来后她照过镜子了,鞭伤在脸侧,的确不是很好看。想到这里,宋欢喜双手捂住脸。“啪——”被宁焰一掌拍开,“别乱碰。”宋欢喜手背上一阵疼,怒了,“这是我自己的脸。”宁焰:“那也不行。”他语气十分霸道。宋欢喜揉着手背,不再吭声。但她的表情瞒不过宁焰,宁焰视线往下,看到她手背上的红,皱起眉心,吐槽,“怎么这么不经打。”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宋欢喜:“……”他总有把人噎个半死的能力。“行了,我给你揉揉。”宁焰抓住她的手,刻意注意了力道。这种接触有点亲昵,宋欢喜不太适应,想缩回手,刚缩到一半,却被宁焰抓住不放。“你放开我,我已经嫁人了。”宋欢喜不得不陈述这个事实。“那你什么时候和离?”语气平和。宋欢喜:“不知道。”“这么没效率?”语气变了。“我不同意休妻,顾长卿不同意和离。”他们陷入了死循环。“那我就打到他答应为止。”语气发狠。宋欢喜怕他冲动,又怕他真干出这种事,“你别这样,他是世子。”“世子又如何。”语气尽是轻蔑。宋欢喜知道他天不怕地不怕,可她怕。而且她此前已经决定了,要和宁焰保持距离。于是坚持把手抽回来,并道:“男女授受不亲。”宁焰:“……”宁焰嗤笑,“这句话你八百年前再告诉我,或许还来得及。”宋欢喜:“……无论如何,我们这样都不对,我还是顾长卿的正妻。”她连番拒绝,终于让宁焰察觉到了异样。想到在冀州龙云岭,她所说的和离后就跟他在一起。再想起冀州城内客栈,他询问这女人有秘密瞒着他,却被她一语气走。说什么在洛水寨能精准选中路线救出顾长卿,是顾长卿给的指引。这句话无疑让他震怒。他离开后,这女人也不见多伤心。如今他回来,这女人脸上也没有很高兴。“你在耍我?”他突然问。宋欢喜不解,“什么?”宁焰终于明白过来,冷冷一笑。很好。傻女人长本事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你?”他突然问。这话实在让人难为情,宋欢喜不知如何作答。冀州龙云岭,他亲她额头时,那片刻滚烫的热意好像又回来了,令她十分不自在。“说你傻,你还一点不聪明。”宁焰笑的危险。“什么?”宋欢喜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