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陈大山一家人自是彻夜温情,含忧带虑。
三日后,里正再次到来。
这一次,他身边还跟着个公服男子,一望而知是县里的役吏。
役吏拿着名册过来,与陈小山点过名,看了看他体格状况,便即将其带走,陈大山一家自是万分不舍,可无奈这是朝廷要求的,一家人只能偷偷抹泪,目送这家中唯一独苗离家闯荡。
与此同时,在周边几个县,同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几乎每个村子,都有十数名差不多年纪的青壮年,被征调入洛阳城中。
这些年轻人,大多是第一次出远门。
虽说青春年少,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可架不住官府威严和徭役的苦楚如雷贯耳,早已深深刻入这些少年郎的心里。
因此这一路上,大多数人都苦着个脸,一副忧虑姿态。
陈小山自也如是。
作为陈家独苗,陈小山打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他虽是懂事听话,却未经世事,这一路上,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害怕,却又时刻都在害怕。
打小他就从父母和长辈口中,听说过服徭役的凶险艰辛,有说服徭役累死、病死的,也有说被大石砸断了腿脚的,也有说修河堤掉进水里的……
总之,不少人死在役中,更多人熬坏了身子,染了大病。
这一切,都在叫他不断担忧。
到底这修建都城的徭役,有多难熬?
到底这次服役,要干多久?
到底他还有没有机会,再重新回到家中?
就在这不间断的忧虑中,他终于到了洛阳。
“到了到了,都给我下车!”
随着役吏的一声高呼,牛车停下,窝在车棚里如待宰牲口般的年轻人们,缓缓走下了车。
陈小山也跟在人群里,初一下车,便东张西望起来。
这里显然不在洛阳城中,而是距离洛阳一里多的城外。
远处,那高耸城楼威武庄严,让人肃然起敬,而近处,一片茫茫荒野,只在官道两旁开了几片荒地,搭了数个窝棚。
“来来来,这里便是你们临时居住的地方,你们先来我这里点名登记,领取衣被,而后按编号寻自己的住处,将随行物品放好!”
在这窝棚前,有人搭了张桌子,正拿着纸笔吆喝着。
陈小山跟着同村玩伴一起,在役吏的带领下到了那桌子前,而后,根据年龄、籍贯、有无匠造技艺等,被编成数个小组。
在场的大多是毛头小子,都只被编入普工组,倒是有几个木匠、瓦匠家庭出身的孩子,被分到工匠组。
陈小山只是普通农户出身,自然只能被分入普工组,分组之时,他还领到属于自己的编号:九五二七。
也不知为什么,小山莫名觉得这编号与自己很有缘分,说不得,它将陪伴自己,度过很长一段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