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做什么?”
钱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个箭步冲进来,隔在沈辞跟董蓿之间,又捡起毛巾,“你做什么把毛巾往沈先生身上砸?”
董蓿连忙做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往后不断退缩着,示意自己耳朵有问题,听不懂她说什么。
钱姐看她是个残疾人,耳朵听不见,想到自己有个侄子也是这样,先天耳聋,家里没钱治病,就随便把他当个猫儿狗儿养着。
后来生了第二胎,就直接连饭都不给吃,一个长到三四岁的孩子,就这样给活活饿死了。
钱姐每每想起这件事情就要骂几句造孽,再看看董蓿,眼睛里已经带母亲般柔和的光芒,“对不住,你先出去吧。”
说着,又比了下手语,示意她往门外去。
她想的是,她过会就要给沈辞擦身子,董蓿一个姑娘家,总是不方便。
而且沈辞也跟她叮嘱过了,董蓿是他一个远房表妹,跟从前那些找到家里来的莺莺燕燕不一样,钱姐也就把这认作事实。
总之沈辞既然都特意跟她说过了,她自然是要照顾一点的。
董蓿出了房间,仍有些后悔刚才的行为。
她忽然想起在很遥远的一个冬夜,她亲手设计害死了她的竹马。
一个泥瓦匠家的孩子,只因为董宅里哪里需要补墙刷漆的事情都交由他爹来做,他跟着他爹学徒,也经常来府里走动。
一来二去,董蓿也就跟他相熟了。
少年时的恋爱总是美好的,她给他擦脸上的汗水跟泥浆,他给她带平时吃不上的糕点,还有山野间肆意馥郁的鲜花。
但是有一天,董蓿发现同样的鲜花出现在阮姨娘的女儿董怡的房里。
第二天她就主动要求他爹将她嫁给江南一个患有麻风病的富商。
那富商身患重病,仍色心不改,早就垂涎她很久了。
只是她娘一直护着她,她爹才没给她嫁过去。
听见董蓿主动要求,她爹大喜过望,当天就给买了匹做嫁衣的昂贵锦缎。
这一消息自然也被小泥瓦匠给听见了,他当天晚上就翻墙进了董蓿的院子,问他是怎么回事。
董蓿只装作委屈被强迫的样子,跟他诉衷情,吐苦水,最后直接逼的他说出“不如我们私奔”这种话。
董蓿一开始万般不愿,最后才说定在明天,让他一定要来,否则就自挂东南枝。
小泥瓦匠满腔赤诚,对她表白一番,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可董蓿却转眼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董父了,还说什么抓人要人赃并获的才好,要他到晚上约定的时间,直接来她房间里拿人。
到了次日晚上,董蓿一听见动静,就连忙将房中一个瓷瓶给打碎,外面的人一听见动静,连忙出来抓住了小泥瓦匠。
现在每午夜梦回,董蓿都会梦见那可怜的泥瓦匠,那悲戚,不解以及愤怒的眼神,唯独没有仇恨。
听说那泥瓦匠最后被打断了两条腿跟一只手,靠着父亲四处找活赚来的微薄收入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