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机子笑了,死到临头他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老子终于不用再跟这个不让好人踏踏实实当好人的狗屁世道纠缠了,他现在脑子里装的大概就是这种想法。他盘膝坐了下来,自顾自的整理仪容,气定神闲且光明正大。
他现在只求能死的体面一点,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求。完颜甫这时候从袖里抛给他紫红色的酒葫芦,元机子露出诧异的眼神。
“喝吧,喝完了好上路。”一个略微沙哑的女人的声音从那铜皮面具后面传出来。
元机子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原来你是女的。”
完颜甫又不说话了。
元机子讨了个没趣,他也不恼,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酒葫芦身上。他拔掉葫芦塞子,送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酒香直冲天灵盖,元机子不由夸赞道:“好酒,好酒!”
此刻,落日昏黄。
天地阔大。
元机子仰头举起酒葫芦,一股清冽的酒浆就这么落到了他嘴里。
酒入喉关,烧心也烧胃。
这酒啊,实在没什么好喝的,也就能消千斤愁,绝千古恨。
他擦了擦嘴,沉默片刻,元机子自嘲的笑了。
想到自己磕磕绊绊的前半生,他突然觉得若有来生就该在娘肚子里起就当个恶人。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举目望远,这山河依旧可爱,只可惜啊,再也看不到喽。
元机子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不是因为落泪,而是因为他两个眼球再度萎缩。
他已经把这两颗眼球祭献给了北斗持国枭煞真君,恐怕这辈子他都长不出眼睛了。幸好这辈子他走到头了,也就体会不到当个瞎子是什么滋味。
“你后悔过吗?”完颜甫问。
“你是指什么?”元机子紧紧握着酒葫芦,低着头问。
“既然都决定殊死一搏了,为何不干脆多祭献个零件?”完颜甫接着问。
元机子哑口无言。
“是做不到吧?”
“你就不能一直当个哑巴?”
完颜甫一语中的,元机子恼羞成怒是真,内心苦涩也是真。毕竟差了三五个大境界,终究是敌不过啊。他仰面躺了下去,嘴里哼着那首当初在茅山上修道时学会的汤药歌儿。
苍劲沙哑的唱念声在群山中回响,完颜甫在旁敲起了手中那面人皮鼓。唱着唱着元机子又坐了起来,由唱念改为撕心裂肺的吼,穿云裂石,纵情狂啸。
长生长生念长生,生生不老叩天阙,花开花败三千载,敢问韶华为谁顾,为谁顾!
锵!
剑光起。
人头落。
完颜甫敲下一个重音后按住鼓面不动。
且听风吟。
……
张生凄凄然收回视线,脸上冷汗直流。他师傅死了,他师兄也死了,压力随之犹如潮涌般朝他扑来,张生两腿一软,跪在了云头上。
清风明月二人尚不知他们的师傅已经陨落,不过他们却知手中那一半虎符失去了敕令阴兵之力。动用不了阴兵,他们就等同于砍去了八成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