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景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不住颠簸。
她的意识尚且模糊,还不能清晰地思考自己身在何方。但这种感觉显然并不好,与山洞中梦境里马车中的颠簸相差仿佛。
有一双手从身侧伸来,将景涟抱了起来。
这个怀抱像一朵轻柔的云,冰雪般清冽的淡香飘来,萦绕在景涟鼻尖。
分外熟悉。
她本能地抬起手,抓住那人的衣角。
那一角冰冷柔滑的绸缎,很?快从她掌心脱开了。
景涟慌乱起来。
她的睫毛不断眨动,手指在空中摸索着,面颊烧得绯红,半开半合的眼底倒映出一片虚无茫然的散乱光影。
那样柔弱。
裴含绎低下身,轻轻握住景涟的手。
他将景涟的手指一根根合拢,放回锦衾之中。
身后的寝殿里,有着很?多人。
含章宫侍从、惟勤殿侍从、半个太医院的太医、以及宫正司的女官们,甚至还有福宁殿的宫人。
丽妃与贤妃同样派出身边的大宫女前来探望,然而以她们协理六宫的身份,大宫女足以横行?半个后宫,却连挤进寝殿来探望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立在殿外廊下打听情?况。
寝殿的最?远处,殿门一侧的阴影里,还站着两个面目模糊的宫人。
他们身上的衣饰分外简素,掖庭最?低等的宫人都会?尽可能在衣角不起眼的地方悄悄织上一角花纹,而他们的衣裳甚至比最?低等的宫人还要素淡。
看?着床榻上的景涟,裴含绎静默片刻,替她将颈边的被角压紧。
“睡吧。”他无声地道。
紧接着,裴含绎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太子妃所过之处,殿内所有人分出一条道来,垂手恭谨立在两旁。
裴含绎穿过人群。
殿门处,怀贞与怀贤为首的东宫侍从恭谨侍立,眼底却微带忧虑。
他们迎上来,将裴含绎簇拥在正中。
裴含绎微微侧首,平静道:“走吧。”
他这句话不是对东宫侍从说的。
殿门阴影中,那两名面目模糊的宫人走了出来。
他们的脸暴露在殿内灯火、殿外天光之下,那是两张非常普通,普通到即使看?过,也根本记不住的脸。
“太子妃殿下。”
面目模糊的宫人侧身行?礼:“请。”
一顶太子妃的轿辇已经停在宫门之外。
怀贞怀贤分立两旁,搀扶着裴含绎登上轿辇。
辇上垂落的金黄绸缎映在冬季苍白的日光下,折射出一缕惨淡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