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睡着再也叫不起来了,就是死。
身体硬硬的,凉凉的,突然变得很瘦很瘦,很小很小,就是死。
流了很多很多血,也会死。
他的亲爹死了,亲哥哥们死了,小风、小会死了……
他不想再有别的家人死了。
蔺韶光的动作有些没分寸,撞到了沐九如的胳膊,连带着病患也痛得鼓睛暴眼,惨叫一声。
蔺韶光连忙后退了点,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沐九如浅浅出了口气,分神温柔地看了一眼儿子,聊做安慰,又继续处理病患的伤口,道:“元宵乖,这里还有很多很多人需要治疗,不然他们都会有生命危险,再等一下好吗?”
“爹爹,小芙……它已经快死了!”蔺韶光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它是我们的家人,为了保护我们才受伤的!你救救它,就缝一下,它不能再流血了!”
人命和畜生的命放在一起,也只有赤子才会同等珍重地对待。
沐九如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劝慰蔺韶光,手指却在恍神之下带着镊子在血肉中微微颤动。
病患已经痛得对这些细微的不适没了知觉,但着并非一个大夫施术时应当犯的错误,沐九如立刻重新集中精神,道:“我处理完就帮小芙缝针,你等等我。”
“爹爹,爹爹……!”蔺韶光又叫了两声,沐九如依然只是口不对心地回答。
眼见小芙本来暖乎乎的身体越来越冷,蔺韶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狠狠地抹了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把小芙放到了地上,然后抽抽搭搭地去翻沐九如放在身后的药箱。
他找到了写着“四生丸”的药瓶,倒了一颗出来,掰开一点喂进小芙的嘴里。
蔺韶光知道大夫如果要给小孩用中成药的话,都是会减量施用的,鹅鹅那么那么小一只,估计能吃的量就更少了。
他喂了四生丸后,又寻摸寻摸,找到了十全大补丸,掰开放进小芙的嘴里。
蔺韶光一边喂药,眼泪又滴滴答答落了下来,现在这厅堂里有一屋子的大夫,却没人愿意救小芙……
他吸吸鼻涕,又擦了擦眼泪,把手伸进大爹爹身后的木盆里,给自己净了净手,又掏出绣帕把水擦干了,就去翻药箱里的针线。
小爹爹教过他缝衣服,他也看过大爹爹和风兮师兄给病人缝身体……
蔺韶光一口咬断桑皮线的末尾,逐渐褪去婴儿肥的指节颤抖着给细而柔韧的丝线打了好些个死结。
他打开小芙的翅膀,找到那处深可见骨的刀伤,血液依然在缓缓渗出,将洁白蓬松的羽毛打湿成了红色的一簇一簇。
鲜血是暖热的,浸得蔺韶光双手越发哆哆嗦嗦,针尖也好像要从手心里划走一样,捏也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