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罗说,那那那——
牛小花说,借种嘛,人工授精嘛,现在的事,还有啥子办不了的?牛小花说这些的时候,脸也不红,心也不跳,还挑衅般的盯着左罗。
左罗呢,就那么歪狞着脸子看着牛小花,看呀看的,他伸出拳头,砰的朝墙上砸去。这时候,往往就会传来隔壁左老头的吭吭吭的咳嗽,有时间,还会有一阵茶杯磕打在几上的声音,乒乒乒,响那么三下四下,很显规律。
那些日子,在吃饭的时候,左老头盯着牛小花的肚子,有一时无一时的盯。左老头说,我屋左罗人虽差点,可是人实在。再说了——
牛小花一把把话接了过去。牛小花说,是我主动要嫁给左罗的。我摔筋跌斗的要找他的,怎么了,我愿意!
气得左老头把筷子一摔,起身便走。
因此呢,牛小花要做吃食生意是不会要人同意,也不需要人来帮忙的。牛小花在简单的做了一个调查之后,就风风火火把小吃摊搞起来了,而且,在开张之日就显现了一种兴旺发达的样子。
晚上,数着一张张票子,牛小花甜甜的笑了。
十
五个月以后的一天中午,牛小花正在卖午餐。这是个春天万物复苏的日子。林荫道两旁,舒朗的法梧桐沙沙作响,桃树绽开了鸭黄的嫩芽;家属区通往校园那圆形的花圃内的鲜花开得正闹。温软的春风不时的拂来,使人感觉了一些乍暖还寒的味道。
牛小花的肚子已是很显鼓突,她的动作如鸭子一般笨拙,但是小摊仍是她一人在忙活着,并不见其他人来帮忙。
其实,左罗已是无数次的想来帮她,却都被牛小花轰回去了。每次,牛小花见左罗一瘸一拐的推着垃圾车过来时,就三、两步奔过去,把左罗拦在了那儿。牛小花冷冷的盯着左罗,脸面上宛如铺了一层白霜。牛小花说,啥子也不要说了,你给我回去。左罗呢,那原本歪狞着的脸子上的肌肉很生动的抖颤着,就很努力的挤出来笑容,可那是怎样的一种笑呀,分明比哭还令人看了难受。左罗嘿呀嘿的,望着牛小花,望了好一歇,推着垃圾车,一瘸一拐的一步一回头的慢慢的,慢慢的走啦。这时候,牛小花就会长长的吁一口气。
那天,牛小花的午餐卖得差不多的时候,学校后勤部部长带了一群保安来了。后勤部部长就是倪燕。她的上身披了一件大红风衣,隔好远,就可以看见一堂艳丽火红,如火烧云一般活动着,由远而近。倪燕狭长的脸上铺满了冷霜,望着牛小花说,牛小花,你未经许可就在学校乱摆摊点,学校可不是农村的自由市场,容许你乱摆摊设点。怎么样,是你自己把摊子拆了呢,还是我们帮你拆呢?
牛小花停止了忙活。牛小花困惑的望着倪燕。她把液化气灶关了,脸上写满了笑容。牛小花尴尬的望着倪燕,咽了一口唾沫。牛小花说,大------大姐——
倪燕很幽雅的把敞开的大红风衣往身子拉了拉。倪燕说,牛小花呀牛小花,你也在我家当过小保姆的,应该有一些知识有一点常识的,怎么会像一个才到城里帮人的农村妹儿一样,这样不懂政策呢?你想嘛,大学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哪里容许搞这些只图挣钱,不顾环境卫生的事呢。牛小花,你说是不是?
一个高个子保安,看样子是保安队长的人对倪燕说,倪部长,我看这农村妹儿不懂政策,别给她说那么多了,我们把她这摊子拆了就行了嘛。
倪燕把手一举,制止了那保安队长。倪燕说,我们这里是高等学府,是一个高层次的讲理的地方。要人办的事,是一定要叫人心服口服的。牛小花,我只听说你安家了,是同我们学校的临时工左罗,那也好嘛,总算有了一个归属。没想到,你竟私自在这儿设置摊点,哎。倪燕摇了摇头,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保安队长说,牛小花,倪部长的话你听明白没有?倪部长完全是为你好,还不按照倪部长的要求,把你这非法摊点拆了吗?
在牛小花同倪燕他们说话的时间,又来了一些来午餐的大学生,他们见牛小花在谦恭的接受倪燕他们的训斥,就都很替牛小花抱屈。一位戴眼睛的瘦精精的大学生敲着饭碗叫道,小花姐,别理他们了,快给我炒一个扬州饭吧。在他周围的几个学生也说,对头对头,别理他们,快给我们做小炒。
牛小花望着那些平素都在她这儿吃中餐的大学生们,苦涩的笑了笑。牛小花说,同学们对不起了,我们这里今天不营业了。
保安队长说,不是今天,而是至今天开始,这里都不营业了。
眼镜大学生说,为什么不许营业了,你们食堂的饭菜只有那么难吃了,有一个竞争者对于促进你们食堂也是有好处的嘛。
倪燕走到那眼镜大学生面前,严肃的望着他,望了好一会儿。倪燕说,你是哪一级哪一班的,怎么说话这样失水准?对学校食堂有意见是随时可以提的,但是,我们绝对不许不讲原则,对我们的工作进行恶意攻击!
她这样一说,眼镜大学生就呵呵的笑了。眼镜大学生说,你说这些是啥子意思?你以为只有你才懂政策,你说的就代表了政策。告诉你,小花姐家的情况我们都晓得,她爱人是一个残废人,她是一个孕妇,这家属区并不属于学院的地盘,她要办小摊只要在有关管理部门办理手续就可以了,你有什么权力管人家?
倪燕恼羞成怒,脸色白了红,红了白,却说不出什么来。
牛小花见眼镜大学生把倪燕问住了,忙劝止道,大家都别再讲了,我就给大家再最后作一次饭,好不好?牛小花把液化灶打燃,拿起锅铲,准备炒菜了。
牛小花的行动,早已把那保安队长惹恼了。只见他一步冲上前,把那火一下子关了。保安队长说,你干啥子,难道我们刚才说的那么多,都是对牛弹琴么?看你不出,这农村妹儿鬼名堂还多哟。说,这摊子你是拆还是不拆?
牛小花说,拆,我拆。
眼镜学生说,小花姐别理他,他要叫拆,得叫他拿出行政处分手续来!跟在他旁边的那些大学生也义愤填膺的七嘴八舌的说,对头对头,你要处罚人家,当然就得拿出东西来。这些大学生想是学过法律的,说起这些就一套一套的。
保安队长叫了一声。他的愤怒使他那古铜色的脸子歪狞着。他说,胡乱摆摊设点倒有理了,无政府主义倒反了天了?好好好,我叫你反——反——只见他飞起一脚,把那一个液化气灶踢倒了,在他又要去掀案板时,牛小花嚎叫着扑到他的脚下。
放了!保安队长狂怒的叫了一声,在学生们的一片指责声中,使力的把脚抽了出来。
哎哟!牛小花短促的喊了一声,身子在尘埃中扭动着。
这时间,左罗一拐一瘸的走了过来。左罗也一把抱着了保安队长的腿,跪到了地面。
左罗说,你你欺负一个孕孕妇,同同一个残残废人人,你不不不得好死。你你你不许走,我我我同你拼拼了。
倪燕说,左罗你放了,像啥子话嘛!难道学院照顾你家还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