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冷面男却低垂下眼帘,平静地说:“芋头警官说得对,确实没有办法,那是无法做到的事。”
“哈,哈哈……”杜文姜的笑声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干巴巴地在空气中回荡,“那这案子没有凶手了?那枚钉子射中夏树理,纯属巧合?”
茂威汀抬起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眼神中露出一丝邪意:“既然钉子不可能自行击中目标,那么钉子便不是凶器。”
“不是凶器?那钉子明明……”何清玄脱口而出。然而,一道冷厉的目光射来,让他立时哑了声。
“那钉子击中了MRI仪内安装的实验镜子,上面还沾着死者的血迹,所以你们不假思索地认为是它贯穿了死者的心脏。”茂威汀徐徐道来,“但要造成那种假象,凶手只需要事先将镜子击碎,并且让钉子受磁场的影响,吸附在上面就可以了。”
杜文姜使劲地摇晃着头,觉得智商有点不够用了,但又极度不甘心:“等一下,等一下!你说钉子只是障眼法,可夏树理的心脏明明就是被钉子贯穿的啊!”
“夏树理的右心室下壁、右心房上壁以及肩胛骨内部的肌肉都有被尖细的锐物刺穿的空洞,所以法医判断是钉子贯穿造成的。”茂威汀的神情渐渐凝重,“但是,这里却少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铁钉究竟是从哪里进入人体的。”
冉钢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说:“我,我给患者开胸的时候太仓促了,没注意他胸部的伤口。而且,他的皮肤上本来就有一些小血点……”
“冉大夫,别紧张。”茂威汀淡淡一笑,“你没有注意到钉子射入的伤口,或者说你的手术刀破坏了那个伤口,这些说法都不成立。因为,夏树理的胸部皮肤上根本就不存在那种伤口。”
邱小玲终于忍不住发问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你说钉子不是凶器,那杀死夏树理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罗半夏追问道。
茂威汀伸出双手,在空中拉出一条直线,说道:“这东西又细又长,从死者的肩胛骨上方刺入,连续扎穿右心房上壁、右心室下壁——跟你们之前判断钉子贯穿的方向正好相反。”
凶器是自上而下地扎入患者的身体,而不是自下而上地穿体而出!罗半夏的眼睛瞪得如被恫吓了的儿童。
“胡说八道。这屋子里你们警察到处搜查过,哪里有那种东西?”郝邵奇说道。
“是啊,而且如果凶手带着那种细长的凶器出入这间机房,金属探测的安全门也会报警的。”何清玄进一步强调道。
茂威汀的右手食指微微托着下巴,笑道:“何大夫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前提是那件凶器必须得是磁性的金属。而我们这位凶手采用的凶器,一不是金属,二还方便隐藏和携带,不易被察觉。”
“到底是……”
众人的目光顺着茂威汀的手所指的方向落到了护士任璇璇的头上,她的头顶盘着一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枚青花瓷的簪子,此时此刻看来显得异常醒目。
“发簪?怎么可能……”杜文姜眼睛都直了。
“各位大夫们应该听说过纳米陶瓷刀,它是用精密陶瓷高压研制而成,硬度仅次于金刚石,国际上已有不少医院将它用于肿瘤的临床手术。”茂威汀一边说,一边缓缓地向任璇璇走去,“用这种材料做成的陶瓷簪子,不会被金属探测器察觉,刺入人体皮肉想必也是轻而易举。”
任璇璇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长长的睫毛抖动个不停:“不,我没有……”
然而,杜文姜已经抢先一步拔下了女护士发髻上的青花瓷发簪,拿在手里反复观察。只见那枚发簪的尾部细长,约有10厘米,瓷白色的簪尖锋利无比。他沉吟了片刻,突然捏住尾部用力一拔,那簪子又伸长出一截,加在一起足足有20厘米之长,足以从肩部穿透到心脏了。
“任璇璇是护士,熟悉人体解剖机理,自然懂得如何避开骨骼,顺利刺入心脏。”罗半夏目光痛惜地望着那名打扮古典的美女,“我记得,夏树理刚被推进MRI仪,机房便传来了‘啪’的声音,而你是第一个进去查看情况的。想必那个声音是你用手机播放伪装的吧?然后,你利用进去查看的机会,绕到MRI仪后面刺杀了夏树理,并且还将他的血涂抹在那枚事先被吸附的钉子上,伪装成一场核磁穿体的意外!”
邱小玲猛地扭过头,额头笼罩了一片阴霾:“这女人太大胆了,她怎么敢?”
“警官,这恐怕有点说不通吧?当时夏太太如果不是被吓软了腿,而是跑到夏树理先生旁边帮忙的话,任护士就下不了手了……”石中方怯懦地争辩道。
茂威汀微微一笑,说道:“夏太太并不是被吓软了腿,而是不敢轻易离开那个位置。尽管她早就拒绝了钉子刺杀的方案,但现场的突发状况让她不得不怀疑同伙还是把钉子嵌入了墙壁。所以,她那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夏树理,肯定要牢牢地站在墙壁旁边,确保他们的阴谋不会被发现……”
说到这里,朱建良警员上前为任璇璇戴上了手铐,准备将她带回警局进一步审讯。
“可是……任护士为什么要杀害夏树理先生?”冉钢主任的疑问像卡布奇诺咖啡上的那一层泡沫,悬浮在空中无人回答。
尾声
针对任璇璇的审讯进展得颇不顺利。这个看似温婉的女孩,进了审讯室之后,却像一块顽石般难以撼动。她将责任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是我痛恨这些有钱人,所以才杀死了夏树理。我本来还预备再杀春树理、秋树理、冬树理呢……”
罗半夏忍无可忍,只得将她带到了另一间侦讯室的观察玻璃后面。在那间屋子里,一个瘦高英俊的年轻男人正吊儿郎当地坐着,歪着脑袋冲杜文姜喊道:“我怎么会知道她跟夏树理有什么冤仇?是那个女人动的手,我从头到尾毫不知情啊。”
单向玻璃后面的任璇璇肩头微微颤动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震动。
只见杜文姜又问道:“可是你跟她是男女朋友,总会察觉到点儿什么吧?”
“谁说我是她男朋友了?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而已。”年轻的男人一脸不耐烦,“你知道的,女人总喜欢一厢情愿的。”
罗半夏听到身边女子发出了粗重的呼吸,仿佛一个被压抑的灵魂正在竭力地挣扎着。
“这么说来,秦梦集团的邱小玲女士,对你也是一厢情愿了?”杜文姜又问道。
“呵呵,警官,你真会开玩笑。”男人眯起眼睛不屑道,“那种老女人,随便逗逗趣而已,白给你,你也不会要啊!”
“混蛋!”任璇璇小心守护的面具被撕裂了,痛苦的灵魂发出了惨烈的喊叫,“明明是他让我去杀死夏树理的!他还说,他跟邱小玲逢场作戏,是为了把秦梦集团骗到手,让我当上总裁夫人!这个混蛋,这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