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合汴京街市的下水杂食之前,李鄂首先要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锅的问题。
大宋朝廷的商业机制,在李鄂看来也很不错,虽说有省陌、盐茶票引、钱引这类盘剥的手段。
但反过来想,这也不失为一种经济措施,起码的一点,盐茶票引有时限,就可以解决囤积居奇这类问题。
钱引的时限,也能解决一定的流通问题,而这些都是老蔡手段了,不服不成的。
盐茶之外,酒类专营,酒曲官坊专营、酿酒作坊由官方指定,汴京城内七十二家酒楼正店,就是七十二个一级代理,专司批发零售官酒。
铁也是一样,无论是铁锅还是各种铁器,都不是寻常商家可以独自生产销售的。
铁锅、铁钱,也是榷场、互市的主力商品,无论辽夏,从大宋获取铁料,都是一個重要途径,这也进一步加重了大宋这边的钱荒。
若官府钱引的信用等级能再高一点,许多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了,可惜,大宋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城中万全作坊,也有专门的铸锅作坊,用不着实地去看,李鄂就知道,如今大宋的铸锅作坊,还是铸模浇铸的那种。
正经压模铸锅,还得等到明朝呢。
因为他之前见过的压铸锅土作坊,都说自家传承四百多年,这差不多就是明朝了。
铸模浇铸,铁锅的壁厚,就是个问题,壁薄了就有砂眼,一两个还好说,可以补一下。
太多,只能重新回炉。
若是有那种无法肉眼探伤的砂眼,就会直接影响铸锅作坊的声誉。
想要忽视砂眼,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增加壁厚,但加了壁厚,这铁锅的价格就随着重量直线上升了。
因此,汴京市面,但凡是铁锅,无论大小,都鲜有一贯钱以下的。
似铁佛寺的八印、十印大铁锅,动辄几百斤,铁料之外的工费,怕就得十几贯钱,这在一些州县,足以买房子了。
算上铁料及利润,这类大型铁锅的价格就没边儿了,定做,从古至今都是高消费不是?
李鄂也问过孙大,下水杂食行内,有铁锅的摊主也真是不多。
一些做煎白肠的摊位,用的甚至是石板。
攒钱改善生存环境,对孙大这类人而言就很艰难了。
买一口锅,可能就是他们几年的积蓄。
病一场,一生的积蓄也就没了。
孙大来找场子,自称小人口称爷爷,为了下水杂食行众人的生计,他也只敢拿自己的血泼李鄂一身。
却不敢凭着拳脚、气力打死曹正,因为他们这一众人,真的摊不起这样的人命官司。
穷的只剩贱命一条也不敢冲冠一怒,才是孙大这类人的写照,原因很简单,有家口要生活。
如今李鄂也要面对这样要生活的场景,事涉宣德炉、甲斗社,他要金要银,小蔡衙内或是行幸局都会给安排。
但涉及到了贫民、贱民的生计,他就不好找蔡徽开口了,因为即便他开了口,也不会有甚么结果。
弄不好他的铸锅法,反而会成为小蔡府的敛财工具。
真论到做正经事,他李鄂或是御赐的奉武头陀,也不过是大宋的底层之一。
侍卫亲军马军都头,在皇都汴京拿出来说话,也跟滑稽戏一样,兴许禁军的都头,想见蔡府田庄的管事,也需要排班等候。
这也是李鄂跟着蔡徽入小蔡府便敢随意祸害后宅,对绣巷的曹二娘子如对待勾栏女的原因一样。
不是一个层级,蔡徽、曹二娘子没把他当人,李鄂也没把汴京的权贵们当人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