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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重挫（第1页）

fb“准备好了吗？”坐在会议桌的一头，祝时雨问道，他有些不开心，但暗自按捺着，这不是表现出来的时候。

蔡思齐麻利地把投影仪的数据线接着他的手提电脑上，按了一下重置键，投影仪在墙上投射出了幻灯片的内容，这是封面。蔡思齐随手点了一下，幻灯片切换到下一页，这是《风之影》的产品介绍，四页左右，逐一翻过；再接着是《封神演义》的产品介绍，有二十来页。

“在翻页的过程中，我会按照页面上的内容讲解给刘总和张总听。”蔡思齐说道。

常勇抱着手坐在一边，什么也没做，只望着墙上的页面翻动；这件事本来是交给他来做的，但他用不好PPT，做了几版都被打了返工，实在拿不出手。兹事体大，祝时雨不得不求助刚到公司几天的蔡思齐出面协助，蔡思齐毫无芥蒂地接受了。

幻灯片播放完，退回到一个图形操作界面，这是祝时雨还没见过的操作系统，他有些眼花，分不清墙上有重影的字符是中文还是英文，某种程度上加深了他对蔡思齐的畏惧感。

“接着就是分别演示《风之影》的动画和实时操作，这部分预计花五分钟，”蔡思齐说道。他先把一张光盘放进他笔记本的光盘托架中，播放了《风之影》大约一分钟的动画，然后点击进游戏，读取了最后关卡前的进度，熟练地杀死蚩尤，然后弹出光盘，又换了另一张进去。

“以及演示《封神演义》的eng版，这是昨天整合了最新的美术资源之后的版本，能显示队伍选择界面，共有十六个角色，都只有纸片，还没有加特效，可以选择其中十个进入战斗场景，能够正常地战斗，不过之前常经理提的战斗窗口还没有做完，暂时还按照原始设计展示数字跳动，跳动的数字加了特效效果，看起来也可以接受。消灭完所有敌人后可以过关，过关有结算画面和经验分配界面。不过现在还只能提供这一关，大约耗时七分钟左右。””

显然祝时雨这次检查前，蔡思齐已经做完全部预备工作，而且练习过不止一次，祝时雨挑不出毛病来；另外，他虽然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这份幻灯片远超项目组以前的水平。

“那要麻烦蔡总辛苦陪我去创想大厦跑这一趟了。”祝时雨说道，他看出手提电脑是个好东西，可以随手提到客户的办公室去做幻灯片展示，而不是真地制作出样式之后找制作公司制作出片子带着到客户的投影仪上展示。哪怕只冲着这一点，他此刻也没法用常勇取代蔡思齐的位置。

“客气了。”蔡思齐不卑不亢，一边取出光盘，合上手提电脑。

半年前《风之影》刚刚研发收尾的时候，梁凡介绍祝时雨和国内此时最大的个人电脑品牌创想电脑的营销副总经理刘凌认识，那时双方都认为可以把已经广有好评的《风之影》加入到创想电脑的家庭礼包里捆绑销售，只要一张光盘，一本薄薄的说明书，这些成本都由创想自己来承担，游民按十万份数量授权给创想电脑，允许后者预装《风之影》在新发售的创想电脑上，或和电脑搭配捆绑销售，每份授权按五元价格计算，这会给游民科技带来超过五十万元的收入。

这种收入之前对游戏开发商而言只听说过没见过，祝时雨一度大喜，但谈判费力费时，许许多多细节落实不了，直到《风之影》上市双方也还没解决所有问题。后来《风之影》销路超出预计，而研发中的产品《封神演义》的销售成了祝时雨的心病，便将《封神演义》添加进合作标的，同时向创想电脑推销两个产品，两个产品合计授权价才六元，在内部核销上他给《风之影》标了一元的价格而《封神演义》独占五元。

这种捆绑授权销售算是大宗业务，谈成一笔就能给项目带来巨大收益，可以抹平大部分研发成本，在实体渠道上的销售可能会稍受影响，但没人能评估这种影响究竟有多大，包括实体渠道的经销商肯定会因此降低拿货的数量，但具体如何一切都只有试着来。

游民科技没有营销团队，所有营销工作都是祝时雨亲自上，他和刘凌谈得不错，磨了半年之后，克服重重困难，历经《风之影》的授权延宕，双方终于达成了《封神演义》为主的两款产品授权预装，确认这笔总合同金额六十万元的合作，只待最后合同签订，三天后便会有十万元首期款进游民科技账户中。

三人收拾停当出公司，打车到了创想大厦，在一楼前台登记，说和刘凌约好会面；等了一会儿刘凌由六楼下来，接着三人进了办公区，在他六楼的会议室坐了一会儿，讲述今天拜见总经理张重若所要注意的要点。一部分刘凌已经在昨天和祝时雨的电话里交代过了，大概又想起一些来，特意交代。

刘凌以前见过常勇几次，没见过蔡思齐，稍有些意外，说起话来也就有所保留。祝时雨觉察到这个，心中叫苦不迭；正犹豫要不要找个借口和刘凌一同到外面僻静处呆几分钟问个究竟，刘凌抬头看墙上时钟，约好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便领着三人起身，搭电梯到顶楼办公室，见着大名鼎鼎的企业家张重若。

这是一次礼节性拜访，因为合同金额超出了刘凌营销总监的权限范围，必须由财政委员会审议，以及总经理最终来定夺。他前一周就已经告诉祝时雨，合同内部评审已过，只等张重若签字，张重若本人口头也表示同意，只是循例要接见合作方，这才有这次见面。

双方简单寒暄，在沙发上坐下，蔡思齐见并非会议室环境，提电脑走到张重若面前，将电脑屏展开在他面前，一边打开PPT，“张总，这是我们这次合作两款产品的情况介绍……我来给您解说一下。”他没到北京几天，“您”的用法已经学会了。

“不用了，”张重若抬手制止，他年纪比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大，差不多快五十岁，头发灰白稀疏，脸色红润，天然带着既顽皮又慈祥的微笑，“我找我们家的小朋友了解过你们已经上市的那一款产品，他的评价不错，所以，产品不是问题。”

他这话让祝时雨心顿时悬起来，产品不是问题并不是一句好话，而是说别的地方是有问题的；这几乎一定指向合作的模式本身，这是他花了半年时间，把刘凌由只是才认得变作了熟络的密友，不论从时间还是支出上耗费都不少才取得的进展。他想转头去看刘凌此时表情为何，但实在不敢，脸强撑着望向张重若，也问不出问题在哪里的话，那就把内心里的不安给坐实了，宁愿等张重若接着说下去。

“玩游戏是好事儿，成年人工作累了就应该玩游戏放松一下，这是我一贯的主张。”张重若眨着眼，显得狡黠地说道，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但我昨天看了一份我们集体内部采集的一份报告，去年四月我们的家用机上市以来到上个月为止，销售数是个商业秘密，我不能说，但我们的销售统计上有个字段，专卖店的促销人员在卖出电脑的时候都会问顾客一个问题，您这台电脑买来主要是给您自己用还是给孩子用？结果是什么呢？结果是我们的家用电脑有百分之七十三都是家长买给自家十八岁以下孩子用的，另外百分之二十七的用户才是成人用户，这说明家长是把电脑当成是一种学习工具。这很好，但这也让我觉得自己更有责任，不能把电脑变成一款游戏机。”

张重若没绕圈子，直接把结论说出来，祝时雨只觉得有如一盆冰水由脖子里灌进来，顿时浑身冰凉。“张总，一台电脑并不会因为装了一款或者几款游戏就会变成游戏机，”他搜肠刮肚地想，勉强地说，“它学习的用途还在，并没有不在了啊！”

张重若微笑着摇头，“你说的是比重问题，我强调的是性质。一碗水滴进一滴墨，这碗水不会变成墨汁，但它同时也不能喝了，对不对？有和没有是很重要的，和游戏在整个软件体系里占多大比重没有关系。一个家长会因为我们软件礼包里有他不想要他孩子接触的东西而改变主意，说得严重一点，把游戏加入进来，我有一种担心，这会让我们创想电脑品牌的价值降低。”

祝时雨脸上维持着微笑，实在艰难，比哭还难看，“张总，您看我们这个合作已经谈了很长时间，我们很有这个意愿让贵司的软件礼包变得更有价值，对消费者而言；是不是我们还可以再调整一部分具体的内容，让这件事可以继续下去？”

“可以谈，我是觉得我们一下子放进两个游戏实在是太多了，放一个可能比较好，而且根据我在外国考察的经验来看啊，外国人不把完整的游戏放进电脑预装里，厂商也不会为此付钱给游戏商，因为放的是试玩版嘛，试玩版都是免费发放的，用户能玩个一两关，他要是感兴趣就去软件专卖店买完整版，要是不感兴趣，直接删除了也不可惜，他没有损失，我们也没有。”张重若和气地说道。

“试玩版……”祝时雨脑子里各种念头急转，觉得这的确也是个方向啊，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考虑到，这太丢人了，不由得懊悔地一拍自己脑门，“这真是个好办法，我们真该早点儿想到的！”

“小刘，我们可以预装一些游戏的试玩版在电脑硬盘里，不要以光盘的形式，那样太浪费了。而且，既然是试用版，这样做合作的性质就变了，不是我们创想为客户买单他想要的软件，我们怎么知道客户想要不想要呢，我们付给软件商的钱，还不是由客户那儿来？而是我们藉着我们很大的硬件销量为软件厂商做广告，宣传他们的产品。你注意到没有，在这个过程里所以创想变成媒体了，而且这个媒体和一般的媒体不同，是多媒体的形式，确保终端用户肯定会接触到宣传，这多好啊！转化率肯定不低。所以，这下不是我们向软件商付钱买他们授权，而是软件商向我们支付广告费。这个定位发生了变化，明白吗？”

张重若这番话没对着祝时雨说，而是直接对着他的部属刘凌说，顺带让来访的三个客人听见。

祝时雨表面强作镇定，实则失魂落魄，不知道是怎么结束拜见走出张重若办公室的，直到已经出了创想大厦，和送出来的也是脸绷紧了的刘凌挥手道别，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