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宋国祚相比,与大宋拓土至碎叶城相比,朝堂的一时幽暗,也算不得什么,历朝历代,又有哪一朝没有幽暗之时呢?
老夫乃底层州县出身,出言或许功利了一些,但我大宋沦落与盛世,如今便系于城外的一场决战。
若李枢密功成名就,宗泽老矣,做些龌龊事也就做了。
但二三十年后,我大宋煌煌不可直视时,老夫泉下有知,便也不算愧对国朝养士之恩了……”
听到老宗泽的肺腑之言,慕容彦达只是给了他深深一揖,此话说的大公无私。
“宗相筹谋长远,彦达所不及也!
决战之后,不若左宰之位,由宗相承接……”
见慕容彦达欲让位,宗泽摆摆手说道:
“你们以新皇为箭靶之事,老夫也已看透,无非汴京有六个皇子,皇太后随时可以行废立。
而新皇赵构,也如你们所想的一般,是个自私无德之君。
许多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替你慕容氏背黑锅一事,老夫便敬谢不敏了。”
点出了慕容彦达私欲,宗泽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汴京种种,他无力改变,只能随波推动一下,若那李二头陀真是武勋盖世之人,那一切种种,不过暂时幽暗而已。
慕容彦达跟宗泽各自散去,等到日薄西山、夜幕降临之时,一声巨大的炸响,卷着城外青城观烟尘,便拉开了决战的序幕。
“出城决战!
诸军如林推进,牌盾在前,弩手在中,切不可浪战于野!”
汴京城十二座城门,便有十二道相同的军令,十五万人涌出汴京城后,每座城门万余人,出城之后又分了五千人的两队,便各自组成阵型,一正一反以五里为跨度,绕城而走。
以竹牌、藤盾在前,弓弩手在中,其他各军种压阵,以五里为限,绕城而走,也算是李鄂弄出来的新战法了。
野战,以步军为主的汴京守军,肯定不是金贼马军的对手。
绕城步战,一旦溃散,便可退至护龙河岸重组战阵,城上的汴京民壮,也能提供箭矢掩护,这基本就能让汴京守军,不致被金贼马军围歼。
只是战争态势,却不是以李鄂想法为依据来变化的。
青城观爆炸时,正值城外金贼晚饭的时间,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一下便吓散了营中战马。
而金贼扎营,却不如宋军规整有序,加之之前的宋军,没什么袭扰动作,所以金贼签军只是扎下营帐,便是军营了。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原本驯服不用栓拦的战马纷纷溃散,马下无甲的游牧,对上弩箭战阵,可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二十四座五千人的军阵,两两相合,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
夜幕中的杀伐,也让汴京守军,看不清冷兵器战场的残酷。
距城五里内扫荡干净,用不着后续的军令,战争自有的惯性,便拐带着二十四座军阵,再扩五里继续绕城旋转。
夜战,军队撒出去之后,也别说甚么旗号将令了,即便李鄂所领军阵,也一样要被其余军阵裹挟着绕城而战。
禁军军纪废弛了近百年,荡北军也是新组之军,若不是有马壮这类禁军中的累世军头推动战阵向外扩展,一圈之后,城外诸军可能就要停兵罢战了。
一圈又一圈,各阵之间有火号区分,才不虞自相残杀。
但失了领军将校跟大部分战马的金贼签军,就相当凄惨了,黑夜里如无头苍蝇乱撞一气,绝大多数人都倒在了军阵的弩箭之下。
这时候自行旋转的军阵,也不管俘虏与否,只要是穿皮袍的,不被射死,也会被后续跟上的枪兵戳死,刀盾手砍杀。
从日薄西山、夜幕降临,一直杀到黎明时分有了能见度,城中派出的马队传令兵,才沟通好了二十四座战阵。
战争胜败,虽说战前李鄂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但最终结果如何,还是要过了一夜的迷雾期再看。
金贼签军伏尸遍地,四野俱是惊散的战马,听到这个战果后,李鄂身边跟着他跑了一夜的孙安、赛韦陀顿时就瘫在了原地。
这俩一瘫,汴京守军便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多半人都一样瘫倒在地。
与草原签军游骑不同,汴京守军的着甲率,差不多在七八成左右,除了有限的辎重兵,其余兵种或多或少都要着甲。
一夜紧张的游阵,加上出城时溃散便株连的军令,让一个个汴京军民人人心弦紧绷,一夜游斗丝毫不见力竭的模样。
“传洒家将令,各军就地休整,擅自解甲者,斩!”
孙安、赛韦陀一倒,李鄂首先想到的就是卸甲风,他全身上下也一样湿漉漉、热乎乎的让人难以忍耐,但为了战后少死伤一些兵卒,他也第一时间下了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