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太子府设宴。
宴席上,自然需要舞姬献舞。
这是萧宝姝混进太子府来,遇到的第一个绝佳机会。
为了能参加这次设宴,她每天练的格外努力,其他舞姬都对她冷嘲热讽:“就算练的再努力又怎么样?一个哑巴,还指望殿下能看上她?”
萧宝姝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练着,她从不生事,只管练好自己的舞姿,她本就在文娘子的教导下舞姿出众,加上在太子府又勤学苦练,虽然她不会说话,但此次跳舞又不需要说话,于是很顺利就拿到了献舞的资格。
献舞那日,萧宝姝换上浅蓝婆娑留仙裙,身上披着轻纱披帛,头发梳成飞天髻,眉间画上一抹殷色五瓣梅花,面上戴着红色面纱,腰肢纤细,步步若莲,摇曳生姿,跟随众舞姬,翩翩来到宴中。
这次献舞,众舞姬表演的是一首霓裳羽衣舞,戴着面纱的美人鱼贯而入,个个衣袂飘飘,如扶风弱柳,娉娉婷婷,宴席上的文武官员,眼睛都看直了。
萧宝姝走过来的时候,竟然意外在宴席中看到了陆从风。
她不由一怔,脚步也滞了下,还是后面舞姬不满推了下她的腰,她才回过神来,继续行走着。
陆从风坐在首席,显然是梁珩今夜的贵客,萧宝姝胡思乱想着,表哥也从桑州赶回来吗?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那封信,有没有帮忙安顿好叶氏等人?
陆从风正拿着酒杯,似乎在饮酒,萧宝姝飞快地低下头,生怕他会认出她来。
但是萧宝姝低头的时候,陆从风却也一眼看到她,陆从风和萧宝姝一样,第一反应是怔了一怔,然后皱起了眉,手指捏紧了酒杯,那杯酒,终究也没送到嘴中-
众舞姬站定后,向梁珩等人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诸位大人。”
坐在主座的梁珩道:“免礼吧。”
众舞姬又齐声道:“多谢殿下。”
萧宝姝站在最后,混在人群中,她随着众舞姬起身,然后微微抬眸,看向主座上的梁珩。
梁珩并没有看她们,而是正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上的翡翠杯,萧宝姝在元宵灯节的时候,在观景阁下对他只是惊鸿一瞥,这次,才算是她五年来,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楚梁珩。
五年了,梁珩还是那般清隽俊逸,轩然霞举,宛如画中人,只是相比五年前,他似乎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也相较于五年前阴郁了很多,双眸也更加幽暗深沉,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梁珩饮了口酒,道:“既然美人都来了,那就开始吧,让诸位大人欣赏欣赏孤这太子府的霓裳羽衣舞。”
众舞姬说了声“是”之后,便随着箜篌声,甩动衣袖,翩然旋转,罗裙翻出万朵繁花。
箜篌声和笛声悠悠而和,戴着面纱的美人们足尖轻点,纤纤素手,翩跹而舞,梁珩拿着翡翠杯,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台下跳舞的美人们。
忽然梁珩手上的翡翠杯,掉到了地上,里面的酒液撒了一地,打湿了梁珩的衣衫。
大臣们都被梁珩失态举动讶异住,梁珩却浑然不觉,他的所有目光,都被舞阵后面的一个纤弱女子吸引住了。
那女子舞姿轻盈,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但梁珩却并没有看她的舞姿,他在看她的眼。
那双眼,清澈如露珠,眸中似有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但却又沉静的如波澜不惊的秋水,似是五年前,他想爱,又不能爱的那人,那双眼眸。
梁珩不由站了起来。
一曲霓裳羽衣舞已经结束,众舞姬都跪下,梁珩从台阶上步步走下,这短短十数步,他却走的无比艰难。
大臣们已经因为梁珩的异样开始交头接耳,唯有陆从风拧着眉,看着跪在舞阵后面的女子。
梁珩向舞姬们走来,众舞姬也都开始心中打鼓,太子殿下为何突然走向她们?难道殿下看上谁了吗?
众人心里不由开始祈求,希望这个幸运儿是自己,那样,她们便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一些胆子大的,已经开始偷偷抬头,期盼地看向梁珩,祈望梁珩走向的是自己,但是梁珩却径直穿过跪着的众人,走到跪在最后的女子,颤声道:“抬起头来。”
萧宝姝伏在地上,听到梁珩此言,她微微抬起头,梁珩看到她眼睛的那一刹那,他如遭雷击。
这双眼眸,这种神情,真的是故人回来了吗?
故人曾经和他同床共枕岁余,他对她的一切都无比熟悉,曾经她玩心大起,和侍女们戴上面纱,让梁珩认谁是她,但每次梁珩都能精确地认出来。
还记得故人不解问过:“怎么我遮的这么严严实实,你还能认出我呢?”
梁珩记得他当时大笑道:“你是孤的妻子,孤自然能认出你来。”
如今,梁珩望着戴着面纱的少女,她的眼眸,她的身姿,她的一切,都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难道,真的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