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求亲的公子年纪甚轻,相貌也颇为不俗,一路上和婢女宛柳相谈甚欢:“嫮儿妹妹近来可安好?我已有多日未曾见她,她可是又消瘦了些?”
宛柳掩着嘴笑:“陶公子哪里的话?分明前日才见过,哪里就能消瘦了?”
陶公子面上一红,也自赔笑。
嫮儿这时正好搬出新鲜药材在花园里晾晒,与陶公子打了个照面,上前施礼,柔声轻唤:“陶哥哥!”
陶公子殷勤还礼,一双眼不离佳人,“几日未见,妹妹脸色益发好看了,就像桃花一样美!”
嬴政听的心里发气,怒道:“这男子是何人,言语竟如此轻佻?当真胆大妄为!”
李信不敢瞒他,回禀道:“该是邻家子陶李,与已故的嫮儿小姐是发小,也是郭老夫人中意的孙女婿人选。”
嬴政听罢饭也不吃了,走过去想与嫮儿分说,那陶李却依旧在说一些不甚动听的言语:“前日与妹妹分别,正是一同赏花归来时。而今又蒙老夫人相邀,来参加府上春日集宴,着实受宠若惊。我特备了礼物送给妹妹,已着婢女送到房中,望能讨得妹妹欢心,博红颜一笑。”
前日同游乃是祖母的意思,今日无故收人礼物怕是不妥,嫮儿正待推脱,嬴政已上前来。
嫮儿瞧他面色不善,有些惊慌道:“公子可是大好了?”
嬴政此刻尚在病中,悲伤难以自持,只问嫮儿道:“当日赵国一别,我因你病重,又远隔千里不得相见,相思蚀骨日夜忧心,原本以为相见以后能解痛苦,可这段日子嫮儿非但将我忘却,竟还与他人同游,你究竟为何要如此待我?”
嫮儿见他神情颇为癫狂,又想起昨夜之事,难免心有余悸,怯生生道:“公子所言,我一句也听不懂,若你要看诊,可去前院寻我兄长。”说罢转身欲逃开。
嬴政此刻高烧未退,也失了方寸,强行拉扯住她,一味想要分说清楚,怎奈嫮儿对他很是惊惧,尽力想要挣脱,纠缠之间衣衫竟被扯落,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吓的直哭出来,被嬴政紧抱在怀,这才不曾让他人瞧见。
陶李眼见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调戏自己心爱的女子,登时大怒,喝道:“哪里来的登徒浪子,快放开郭小姐!”
嬴政视其为无物,轻吻嫮儿额头:“我知郭家在择婿,我现在便来求亲如何?”
此话一出,李信瞬间拜服,想着公子行事虽然有些失仪,脑筋却也不糊涂,只要他向郭家求亲,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也无需在郭老夫人面前拆穿真相,可谓两全其美。
嫮儿听他如此说,情绪稍安,泣道:“既要求亲,合该在祖母面前诚心请求,怎可这般屡次轻薄于我?”
嬴政虽被斥责,却心情大好,笑道:“不会有下次了,等求得亲事,我就带你回秦国,以后再不分开。”
嫮儿虽对他的话一知半解,却并未出言反驳,眼泪也渐收了。
听到动静的郭老夫人此时赶来,见眼下的情形,不由惊呼道:“你是什么人呐?怎可在我家如此胆大妄为,欺辱我孙女?”
嬴政这才不舍地放开嫮儿,准她回到祖母身边去,郭老夫人见她衣衫不整,更是惊骇:“这……”
李信慌忙上前打圆场:“外婆,我的好外婆,信儿在这里眼巴巴看了半天,你却不理会我,当真是不疼我了么?”
郭老夫人的心思立时又被外孙抓住,拉着他十分欢喜:“是信儿啊,你是何时来的邯郸,怎地外婆一点信儿也不知道?”
李信笑道:“我前日来,去看过外婆,您在午睡便不曾打扰。”
郭老夫人一味点头道好,祖孙相处甚欢。
一旁的陶李冷哼一声怒道:“原以为郭家小姐是位冰清玉洁的女子,今日却叫我好生失望!”
郭老夫人面色一变问道:“小陶公子,你为何出言不逊呐?”
陶李压着怒火拱手道:“回老夫人的话,但凡女子,若受了陌生男子的调戏,就算这男子品貌不凡,也合该唾他骂他。可郭家妹妹,非但不唾弃此人,还与他眉目传情含羞带俏,当真无耻至极!这等女子即便生的美若天仙,也直如那花楼女子一般水性杨花,断不可作为妻子人选。陶家与郭家议婚之事就此作罢,今日这宴会小可也不必赴了,老夫人,告辞!”言罢拂袖而去。
嬴政听他竟敢如此羞辱嫮儿,怒喝:“站住!”
陶李被其威势所逼,惊骇之下不敢再往前多迈一步,不想其接下来的言语却甚为平静:“嫮儿姑娘与我之事,你倒是看的清楚,不过我也瞧不出你有半点能配得上她的德行。方才见我唐突佳人,你昂扬七尺却无力相护,此其一;事后见嫮儿并不钟情于你,妒火中烧便出言辱她,此其二;你恼我怒我,却又在我面前两股战战不敢逼视,此其三。似你这等无才无德又无能之辈,嫮儿若是嫁了你,岂非明珠暗投玉坠渠沟?”
他虽在病中,骂人的话却是铿锵有力,直教陶李满面羞惭,落荒而逃。
李信暗笑:“此人当真好福气,公子鲜少教人处事,若在秦国,如此冒犯天威,只肖一抬手,直教他身首异处,又哪里来这许多教诲?”
郭老夫人此刻也不免对其刮目相看,肃然起敬:“公子的话气势不凡,真教老身长了见识,未知是哪一国的王侯将相登临我寒舍呀?”
此刻暴露身份怕是极为不妥,李信忙道:“我家公子是来求亲的,亦是来医病!”
郭老夫人笑道:“原来是虎狼之邦的秦国,难怪有如此气魄!”眉宇间暗含的讥讽与不屑似彰显了其对秦国王孙公子的恨意,携着孙女的手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话:“秦人倒也无妨,只要不是秦王亲至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