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这边将东西送去了,尚食局的管事是个五十多岁的年老内监,看了慧嫔娘娘的食盒整个人就起死回生一般活了过来。他在宫里呆了三十多年,和姚福升一样久的资历,无奈他为人有些木头,没有多少伶俐劲,最终只能在尚食局这种没油水的地方做总管。
不过这尚食大人有一点好处,就是忠心为主,做人做事本本分分,服侍皇帝十分用心。他亲自领了手底下的两个管事姑姑,端着食盒并几样中规中矩的御膳往建章宫里去。
建章宫里的皇帝果然还在气闷中,他一听是尚食局的人,挥手只说了一句话:“让他们退下。”尚食揣着小心,点头哈腰地将东西交到了姚福升手上,求道:“姚大人给皇上悄悄地送进屋里吧,皇上不用膳,咱们服侍的人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菜品也就罢了,无非是寻常的御膳,这食盒里头的热粥却是慧嫔娘娘的手艺,想必皇上会喜欢的。”
姚福升一听眼睛亮了,他看着皇帝闷着自己不吃饭,心里比尚食局还焦心上火。这慧嫔娘娘到底最对皇上的脾气,从前皇上不悦,她也都能给安抚好了。姚福升立即双手接过东西,喜道:“怎么方才不直接给皇上通禀呢!有了慧嫔娘娘这块招牌,还怕送不进去东西?”
尚食内监是个本分的人,这会子不光想着自己,还记着人家慧嫔娘娘的嘱托。他连忙道:“这万万不可呀!慧嫔娘娘交代了奴才,要以尚食局的名义送上去,不能提及慧嫔娘娘……而且说了只要悄悄放在皇上书案上就好,皇上若是不肯用,就说明这粥不合皇上心意,那就回来重做,而不是硬劝着皇上用。”
姚福升听着暗暗寻思,而后笑道:“你说的是!还是我想左了。这膳食不合胃口就是咱们底下人的不是,劝着皇上用膳,不如回去做得更精细些让皇上喜欢。”
心里却是有些明白了,这慧嫔娘娘比他们精明百倍,知道这一次皇上的火气不简单,不敢贸然上来触霉头,就打着尚食局的名义了。到时候皇上吃好了,慧嫔和尚食局都有功。嫌弃不好了,也不会觉着慧嫔趁机争宠出风头而怪罪她。
说话间姚福升不敢耽搁,和几个姑姑一块儿提了东西,蹑手蹑脚地进了皇帝书房。拓跋弘在书房里头忙碌,姚福升几个心腹宫人都被他赶出去了,但也要时不时进来添茶倒水、研墨铺纸,这会子他们进来,并没有引起拓跋弘的注意。
姚福升悄声将东西放下了,一句话不敢说就下去了。
拓跋弘仍在看折子,封皮上印的是刑部的奏报,折子下头还压着一寸厚的宗卷。他看了半晌,口干舌燥地伸手去拿杯盏的时候,一抬头,终于看见了不远处多出来的食盒。
东西放的也不远,他一伸手就够到了。本来没想着用膳,只是顺手打开了看看是什么东西,结果这一开盖儿,荷叶粥混合着鱼肉的清爽鲜美的香气四溢开来。
荷叶粥这东西,本并不比乌鸡粥、燕窝粥好上几分,但胜在香气浓重,夏日里吃起来清新可口。
拓跋弘没有用午膳,这会子闻见香气,本能地便觉得饿。他端过碗,舀了一大勺在嘴里,立即十分满足地舒展了眉头。这粥的味道和素日里吃的不同,却有一种别样的熟悉,是什么时候吃过的呢……
不过现在的拓跋弘根本没心思思考粥,他站起来端着碗吃了好几大口,胡乱垫了点肚子,扬声对外头道:“来人!摆驾长信宫。”
皇帝竟是去了长信宫。
静妃和赵淑媛几个都惊住了。长信宫里那一位的罪名还没查清楚,皇帝嫌恶地几个月不肯踏足一步,还将叶贵姬搬了出来。怎么今日会突发奇想去了长信宫?
方才人没什么大智慧,只知道一味奉承静妃,私底下无人时便窃窃笑说:“长乐宫和长信宫的纠葛,刑部查了好久,也该有个结果出来了。说不准,皇上走这一遭,那一位就要给废了呢!”
静妃出身高贵,资历久,又得皇帝心意。若是萧皇后一旦被废,继后的人选除了她还能有谁?方才人一想到这一点,整个心肝都欢喜起来,静妃若真是凤命,她也能跟着飞黄腾达不是?
虽然不聪明,但她有一点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凭着自己是绝无可能得宠得势的,只能去抱一个靠谱的大腿。
她觉得,这么些年沉寂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静妃笑一笑,温和地与她道:“你不要想这些了,这话也不是咱们能随意谈论的。尚宫局新分了苏绣下来,你去我的小库房里挑点好的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