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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贺之也转头看了窦涛一眼,眼神又惊又惑。
“你不知道啊?”窦涛的一大队最近正有案子与检察院交接,所以消息更灵通,他诧异地瞪大了眼,“那位盛局正住院呢,听检察院的人说都下病危通知了,你居然不知道?”
“住什么院?什么‘病危通知’?”蒋贺之的心一下提进了嗓子眼。警车正往莲华区驶去,目力所及,行人渐少车渐稀,道路两边荒草丛生,城市界面也愈发破败。不过,只待两区合并,一夕间,沧海就能变桑田。
“我也是听牛小川说的,那小子挺八卦,跟检察院那边关系又好。他说,盛宁从周一开始就没进反贪局,请假说意外受伤动了手术,正在钟山北院住院呢……”
“为什么会受伤?”那根理智的弦已经绷得极紧,甭动,一动即断。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被周公子打得呗!”结合前几天听到的“捉奸”绯闻,窦队长充分发挥自己的推理能力,撇着嘴说,“周日晚上被周公子在众目睽睽下捉了奸,周一就受伤住院了,除了被打,我想不到第二个理——蒋贺之!你干什么?!”
就是那种皮筋儿绷断的声音,他自己都能听见。蒋贺之突然猛打一把方向盘,不循既定路线,掉头又将警车驶了回去。
一直紧跟其后的死刑执行车不明就里,用对讲机问了声“什么情况”,没有得到回答,以为行动路线临时有变,也跟着掉了头。
“你……你干嘛去啊?”窦涛惊得连连结巴,“你、你跟沙局报备过没有啊?”
但没人回他的话。
一路往市区飙车,闯过一个即将变绿的红灯,蒋贺之直接将车停在了距离钟山北院最近的那家洸州殡仪馆门口。他用对讲机说,就在这儿火化洪锐。接着便再次猛踩油门,又向钟山北院驶去。
车停在了北院的门口,蒋贺之径自闯入,随便拉了个医务人员问了声“高干病房在哪儿”,得到答案便直奔而去。嫌身上的防弹衣厚重碍事,他脱了就扔在地上,袒露一身公安的长袖制式衬衣。窦涛怕这小子闯祸,一路紧跟尾随,替他捡起了防弹衣,又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他也不听。
进入高干病房所在的病区,这身警服也没人拦他,只当执行公务。蒋贺之继续找人打听,问说“周一晚间送来的那个病人在哪里,是被周省长的公子送来的”,一个两个都不清楚,还没问到答案,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
“哎呀,知道了,这个月我不回北京了,您老人家要实在想我想得茶饭不思,要不就来洸州考察吧……”
周晨鸢正在病房外跟外公打电话,这嬉嬉笑笑、没大没小的样子,谁都不敢想象电话对面究竟是谁。
眼睑轻轻一跳,蒋贺之大步流星地迎上去,干脆利落地松了两侧袖口,又用两手撕开整齐扣好、略显束缚的衬衫衣领。脖颈的青筋一直爆向胸口,他冷冷喊他一声名字:“周晨鸢!”
周晨鸢循声刚一回头,一记势大力沉的拳头就砸了过来,整个人踉跄后倒,连手中的手机都被砸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
勉强站定,周晨鸢还没反应过来,第二记拳头又砸了过来。这一拳正中他的面部中间,咵嚓一声脆响——一种剧烈的酸痛感直逼脑门,周晨鸢晓得,鼻梁多半断了。
窦涛得靠小跑才追上来。他一把抱紧了蒋贺之的后腰,厉着声冲他喊:“你疯了!你穿着警服呢!”
蒋贺之是真疯了。以肘发力,猛地把人挣开,又朝周晨鸢扑过去,照着他的颌骨挥去一拳。
周晨鸢好歹常练拳击,及时侧闪躲避,抬手格挡,拳风擦着太阳穴就过去了。见周公子鼻子、嘴角都流了血,窦涛怕蒋贺之闯出大祸,再次扑上来,拦着他劝:“轻伤就得蹲三年,你这身警服不要了?!”
蒋贺之一咬牙关,再次将拦抱自己的男人挣开、推远。
周晨鸢抓住这点空隙,缠扣住蒋贺之的腕部,架住他又一次的攻击。僵持着互相以肉体推搡、撞击,两个男人像两头血腥厮杀的兽,从喉咙深处发出不辨人声的怒吼。两张脸彼此逼近,渐渐不支的周公子突然龇出带血的牙,冷笑道:“我打他关你什么事?我每晚操他的时候,你不也没在场么!”
这话令蒋贺之猛一愣,紧接着全身力气便松懈下来,理所当然地被对方夺回了上风——
周晨鸢猛地揪其衣领,将他的头用力撞在了一扇凸起的门框上。这一下撞得太重了,蒋贺之瞬间眉骨爆裂——一道约莫三公分长的口子,隐约见骨,狞笑着的嘴一样,大股大股地流下血色的涎水。
一个围观的女病人受惊地发出尖叫,周晨鸢却没有减缓攻势,反而更加恶劣且猛烈地朝蒋贺之眉骨的伤处砸去拳头,一拳两拳,鲜血随着拳锋飞溅,像随手甩出一支蘸了墨的笔,病区的一片白墙上很快就溅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点子。
然而蒋贺之以一副消极姿态完全放弃了抵抗。
直到盛宁的声音在两个的男人身后响起。他说,住手。
周晨鸢果真听话地松了手,蒋贺之也从失魂落魄、任人宰割的状态中醒过了神。他勉强倚墙立住,抬起一张血淋淋的脸,望向自己曾经的爱人。
盛宁面孔煞白,衬衫煞白,就连嘴唇也煞白。他要为检察文化周做准备,坚持今天就要出院。他没有关心蒋贺之的伤势,只是径直走到周晨鸢的面前,用一种微微不耐烦的语气,问:“还不走吗?”
“心肝,走走走,马上走。”眼里的凶戾劲儿褪了干净,周公子擦擦鼻子与嘴角的血迹,以一副胜者的姿态回过头,冲蒋贺之笑了笑,“蒋队长,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