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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干病区的走廊里挤了不少病人还有医护人员,所有人都被这血腥一幕给震了,交头接耳地凑着这份热闹。
周晨鸢搂住盛宁的肩膀,走出几步,摁下电梯向下的按钮。
电梯很快来了,里头空无一人,周晨鸢让盛宁先进去,自己也进去,然后转头望向门外,毫无芥蒂地大方招呼道:“蒋队长,不一起吗?”
蒋贺之来到了电梯门外,却没有跟进去。只是隔着几步,静静望着门内的盛宁。他的眼神很复杂,有疑惑,有委屈,更有伤心。
盛宁也看着他。
血流得非常夸张,小瀑布似的,一串串猩红的血珠子从眉骨的伤口中溢出,渗过浓密的睫毛,流入深邃的眼睛,又像泪一样,滑落一张英俊的脸庞。他有点看不清他了。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如今只剩一个模糊的血影。
窦涛上来扯他一把,看到了他眉骨处那道少说有三厘米的裂伤,赶紧劝说:“还好这儿就是医院,快去缝针吧!”
蒋贺之一动不动。
盛宁也不动,不仅不动,还没有一点表情。
两人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目不交睫地互相看着。相距四五步,却好像隔了一光年。
然后电梯门缓缓合上,电梯随之下行,发出整个世界轰然坍塌的声响。
蒋队长的临时掉头没有闯祸,反倒插柳成荫,救了当天执行任务的全体干警一命。洪锐火化之后,局里其他人就调了莲华区附近路段所有的监控,一帧一帧地排查线索。结果,他们不但在监控画面中看见了可疑车辆,还看见了可疑车辆上携带着的武器,竟是火箭筒。警用的防弹衣和防暴头盔在这样的火力面前,都跟纸一样脆薄。
兵荒马乱的一天过去,屋里没亮灯,蒋贺之独自坐在地上,倚着墙,低着头。
窗外仍是洸州琳琅的灯火,谁家的邝美云正咿咿呀呀地唱。
面前一台电视,脚边一只手机,电话刚才就一直响,他终于摁下了通话键。
是劫后余生、喜不自禁的窦涛。
“我屌!以前新湘军不是一直就只有几把土枪吗?这回居然有火箭筒还有巴雷特,要不是你小子提前掉头,今天我们都得交代在那儿了!”窦涛后怕不已,深夜犹在大声嚷嚷,“估摸是走私来的重火力武器,看来这出林龙是把所有的家底都压上了,除了抢儿子,可能还想要你的命……”
蒋贺之嫌其聒噪,伸手又将电话摁断了。
电视里在播放实时新闻,而今天全粤地最轰动的新闻,当然是蒋瑞臣受邀再访内地。
镜头中,满头银发的蒋瑞臣依然挺拔矍铄,他的二子蒋继之更是俊美无俦,面向接机的一众领导,春风化雨般的笑容始终荡漾在唇边。
“面对不断蔓延的全球金融危机,市委书记洪万良与省级侨务部门专程带队迎接香港商界领袖蒋瑞臣先生到访,共同探讨香港商会能否再次配合港府积极救市,巩固香港亚洲金融中心的地位……”
听着新闻里熟悉的名字,蒋贺之将手机握紧在手上。他仍未处理眼尾的伤口,脸上全是血,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板上,很快便汇聚成一滩小小的血泊。
这个夜晚,这个男人的姿态跟一只受了重伤的猛兽很像。
第116章典礼(一)
洸州检察文化周的开幕式定于4月28日上午九点在市里的中山艺术剧院举行,以“大道为公,检护民安”为主题,将工作汇报与文艺汇演融于一场3个小时的开幕典礼,粤东省与洸州市内公检法司及其他党政机关的领导几乎全数出席,剧院内设近五百个座位,领导们的前排座位上都有名字,即便不是领导,也按照公、检、法、司等不同职能单位分区而坐。
大场合没人愿意迟到,还未到八点,剧场内便已坐了六七成满。
开幕典礼由东亚台全程直播,主持人也是东亚台的当家小生与花旦。整个典礼的流程挺繁复,光项目启动仪式就两轮,因参与仪式的领导较多,盛宁特意吩咐筹备人员多准备了几个启动台,保证聚光灯下,每位登台的领导面前都有一个启动球。
他今天是带着妆的,一脸粉墨脂香,皆出自苏茵的妙手。
出席这样的重要场合,他依旧是一身标配的藏蓝色检察制服,穿白衬衫,戴红领带,胸前检徽熠熠生辉。
文艺汇演中安排了一个老检察人的朗诵节目,这个节目的演出人员多为在一线做过贡献又已经退休了的检察官,老检察长尹建学也在其中,以他的身体情况虽不宜也没有参加彩排,但在节目结尾处,他会被年轻检察官的代表苏茵推着上台,在一众老同事和后辈面前亮一亮相,讲几句振奋人心、激励后浪的话。
此刻人就在后台等候,盛宁自己这边准备妥当,便过去探望了一下老检察长。
盛宁入职检察院的时候,尹建学已经辞职,但项北是他的得意门生。彼时盛宁信正义胜于真理,没少跟着项局长拜会这位老检察长,回头还研习其人其事。效法其言其行。但项北过世之后,他们有阵子没见过面了。
“尹老,”眼前是老人一张枯木般的脸,人也瘦得只剩皮包骨,盛宁微微吃了一惊,蹙眉道,“您老了好多。”
“直肠癌晚期,已经转移到了腹膜和骨骼,只能借助轮椅行走了。”老人自己推着轮椅朝这年轻人走去,面色虽差,精神却好,他笑笑说,“你这精心筹备的开幕式我可能没法看完了,我自己的节目一结束,我就得赶回医院,继续打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