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不同他争辩,稳步往下,这会儿才同榕树伯说那今海儿和锦海的事情。
“我前日夜里下黄泉的时候,后头跟着今海儿,就是那个蛮夷的公主。她将自己一头撞死了,跟我下了黄泉,为的是要求我放过水牢里头的这一个。据她自己说,水牢里头这个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是她画出来的,她生来就有一种画什么活物就能叫画中活物活过来的能力。”
榕树伯叫谢昭最后一句话弄得有些糊涂,打断了问:“什么画活物活活物?”
谢昭自己也觉得有些拗口,道:“就是画什么,什么就能从纸上下来,活过来。比方说画只雀儿啊猫儿啊的,那雀儿啊猫儿啊的就会从纸上下来,活蹦乱跳的。”
榕树伯惊叹,“她爹是不是叫神笔马良啊?”
谢昭“啊?”了一声,“什么马良?”
榕树伯摆摆手,道:“没事没事。那她画瓶子能成瓶子么?若是能成,我有个想叫她画的东西。”
谢昭摇头道:“那不能,她只能叫画出来的活物活过来,但活的也不久,她自己说多则也就是那么两三天。她在黄泉下头的时候,给我们看过画的一只蜜蜂,还真从纸上下来了,飞了一阵,就死了的。”
榕树伯有些失望,但还是微微振奋了一下,“这样子的人我倒没听说过,凡人有这样的能力,想必不是天生的。这个蛮夷的公主不也才十六岁么?就已经有如此修为了?”
谢昭一愣,“啊,你觉得她是后天修出来的?”
榕树伯诧异,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谢昭同她道,“鬼差曾说见过这样画虎成虎的人,不多,但有。”
榕树伯不相信,“不可能,凡人若有这样的异能,除非是她血缘至亲之中有天人,或是妖怪,修为法力随血脉相承,才叫她天生有。这个蛮夷公主的双亲不都是普通人么?”
谢昭道:“只知道她是混血,她爹是蛮夷王,她娘是现国人,具体是现国的谁,就不清楚了,但阎王他们翻看她的命簿,她同李容治有个沾亲带故的关系。”
“这么玄乎?”榕树伯惊奇,又问,“你方才说她画出来的东西都活不久,那她画的这个人,怎么活了这么久?”
谢昭摇头,“所以我想下来看看,一是没见识过,二是若她骗了我,除了这一个假的今海儿,她还画过许多蛮夷兵,那我总得想个法子将她画出来的蛮夷兵消了去啊。我瞧阿布都可十分要紧她,阿布都向来视女子为玩物的,也不觉得他是个兄友弟恭的人,竟然将今海儿从蛮夷都城带了出来,可见他瞧重的并不是今海儿的娘是现国人。我担心他瞧重的是今海儿能画虎成虎。她要是比那个撒豆成兵的马殷还厉害,画点成兵,一挥毫就是十万大兵呢?我可不得防着?”
榕树伯称是,但随即一想,“那若是纸上来的,一把火烧了不就好了么?”
谢昭脚下步子一顿,一拍大腿,“有道理啊,纸怕火,我怎么没想到呢?”
再转一个弯,就听见了水声,有东西在水中划动,十分有规律,“哗哗”的水声一阵响一阵停,伴随着镣铐的摩擦声,又凄惨又叫人心悸。
谢昭立在了那处,看着前头一个折弯漫上来的水,像拍上海滩的浪,一层又一层卷上来。那里头有火把照明,撩拨水散出的气太盛,将火光冲地跳动着明明暗暗。
火光之中,一个人的影子被映在前头拐弯处的墙上头。
薄,十分薄,很薄的一个人影。